看到小昭,慕清雪唇角顿时绽开了甜美的笑,眼里满是闪闪的光。
“今晚小昭跟我睡。”
她轻轻挠着小昭的下巴,笑吟吟说道。
沉浪笑道:“那你得赢了我才有这个机会。”
慕清雪自然懂得他的言外之意,轻笑道:
“你的妖精们都这么小只,又都没有手,除了小骨,没有谁能帮你吧?”
“那你可就瞧好了。”
沉浪看着众小妖:
“小的们,让慕姐姐瞧瞧你们的本事!”
裹着一颗水球,在桌上滚来滚去的小鱼“嘿哟”一声,身形蓦地膨胀,化为一只磨盘大小的龙爪,然后龙爪缩小,变得只比沉浪手掌略大一号,叠在了他手背上。
“咦!”慕清雪讶然:“还能这么变化的?”
“还没完呢。”
沉浪又朝小骨点了点头,小骨身形一阵卡卡脆响,整只小骷髅变化成一只白骨手爪,覆在了小鱼变化的龙爪之上。
之后是小兔子,它倒没有变成什么手爪,只是用脑袋、前爪在桌上来了个肩爪倒立,一双长长的后腿伸直,脚掌踏到了小骨变化的骨爪手背上。
三只小妖精已经作好准备,小昭却没变化,就蹲在慕清雪面前,奶声奶气地喵喵叫着,冲她卖萌施展心理战。
小夜也没有变化,就站在沉浪脑袋上,歪着小脑袋瞧着慕清雪。
“准备好了吗?”
慕清雪笑吟吟问道,不认为仅有三只小妖帮忙的沉浪,能在力量上压过自己。
“还没完呢。”
沉浪说着,单手结印,口诵法咒。
法咒声中,他眉心亮起一点金光,迅速扩散覆盖全身,眨眼之间,浑身皮肤就变得金光灿灿,好像涂上了一层金漆。
金刚不坏体。
此佛门五品秘术虽然是防御法术,但佛门的加持类防御法术,都有临时增强体质、提升力量的效果。
之后沉浪又意念一动,半透明的“大力擒拿手”接二连三的显现,层层叠加融合,又缩小体积,覆在沉浪手上。
接着又是“大力金刚掌”。
这道七品法术,倒是无法多重叠加。
或者说以沉浪现在的道法修为,还无法将多道“大力金刚掌”叠加融合为一体,因此只能召唤出一只宛若纯金铸就的巨大掌印,体积缩小之后,又覆在沉浪手背上。
之后是五品秘术“般若掌”。
“般若掌”显化的掌印,不像大力擒拿手、大力金刚掌那般巨大,就只是一只常人手掌大小,洁白如玉,散发着神秘光辉的手掌,亦覆在沉浪手背上。
之后沉浪又施“天龙咒”,一口气放出九道天龙投影,化为尺把长的小金龙,龙身盘绕在沉浪手臂上,好像九道金龙刺青。
完了他又连发九道“气缚术”,以无形气流凝成绳索,缠住自己胳膊,绳索两端则连到房梁、墙壁、地面上作为支撑。
最后又再加持几个提升体质、力量的法术,加上永固的铁布衫、伏虎之力,再加上三阶敏捷强化的爆发力,三阶骨骼强化的骨力,沉浪感觉自己浑身充满了力量,一拳打塌京师的城墙都不在话下。
准备妥当,沉浪凝视慕清雪双眼:
“好了,第二局,开始吧!”
慕清雪嫣然一笑,手掌勐地发力,却觉自己的劲力,竟被沉浪手掌的皮肤卸去一成左右,正是“三阶皮肤强化”的卸力之能。
剩下九成劲力,倒是实打实作用在沉浪手上,可这次沉浪的手掌居然纹丝不动,没像第一局那样,被她瞬间扳倒。
慕清雪秀眉一扬,略显意外:
“力量不错呀,居然真顶得住?”
沉浪面红耳赤,额头青筋突起,咬着牙没有作声。
他已把能用的手段都用上了,但即便如此,竟也只是能勉强支撑,若是开口说话,一口气泄掉,怕是又要像上局一样,被慕清雪瞬间压倒。
“但你这样勉强支撑,可赢不了我呢。”
慕清雪微微一笑,缓缓加力。
嘿哟!
倒立着撑在桌上,以最有力的双腿为沉浪提供支持的小兔子,一双兔腿开始缓缓弯曲,三瓣小嘴抿得紧紧的,两颊都鼓了起来,已经出尽了出力。
小鱼、小骨变化的龙爪、骨爪也出尽全力,爪子关节都在卡卡作响,可沉浪的胳膊,还是止不住地被缓缓压倒。
“武道二品这么强的吗?我现在这种状态,抗衡三品武者都够了吧?居然还是顶不住?”
沉浪心里惊讶,却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整张脸都涨得通红,额头冒出豆大汗粒,额角暴起条条青筋,脖子上亦浮出虬蛟似的筋络。
“沉浪,看来你低估我了呀!”
慕清雪看上去好像没怎么用力,兀自气定神闲、谈笑自若。
就在这时,小昭忽然喵呜一声,将小脑袋挨到她小臂上蹭了蹭,还伸出舌尖,舔了舔她的手腕。
慕清雪一个激灵,劲力霎时一泄,沉浪抓住机会,与小雅、小骨、小鱼同时发力,心灵沟通之下,三只小妖爆发劲力的时机,与沉浪完美同步,一下就将局面扳回。
但也这只是回到最初,仍不足以将慕清雪扳倒。
慕清雪正要笑话沉浪使歪招,站在沉浪头顶上的小夜忽然张开双翼,通体化为金色,爆出炽白强光。
慕清雪猝不及防,只觉眼前陡然变得白茫茫一片,本能运劲护身,手上劲力又为之一泄。
沉浪抓住这稍纵即使的机会,又与小鱼、小骨、小雅同步爆发,终于彭地一声,将慕清雪手背压倒在桌面上。
强光来得快,去得也快,慕清雪眨眨眼,很快恢复视力。
对面的沉浪则仍旧面红耳赤,调息好一阵,方才抬手抹去额上汗珠,缓缓呼出一口浊气:
“第二局,我赢了!”
之前就已经约定过,沉浪可以施展任何手段——慕清雪可是二品罡气境,乃是天下有数的顶级强者之一,沉浪就算法武双修,可武功只四品入门,道法亦只五品修为,境界差得实在太远,若不允许沉浪手段尽出,那这场赌约就毫无公平可言。
因此沉浪这一局虽然用了些小花招,慕清雪也不着恼,只笑道:
“可惜是三局两胜。现在我们一比一打平。小花招用过一次,就不灵啦!这最后一局,你要怎么赢我?”
沉浪笑着摇摇头:
“武道二品比我想象得更强。我招已出尽,确实无力胜你。”
慕清雪微笑道:
“那还要继续比下去吗?”
沉浪点头:
“当然要比。”
慕清雪长睫忽闪:
“明知会败,也要比吗?”
沉浪呵呵一笑:
“胜败不重要,重要的是坚持到底,撞破南墙。我也修过天罡战气的。”
“但现在的你,可撞不破我这堵南墙。”
慕清雪轻笑一声,忽然松开手掌,悠然道:
“这两天我做了太多事,冲关破境、夜赴铜山、下井探查,跟着又回京,破玉京观,斩郭开,准备婚礼……忙到现在,连个盹都没有打过,还要与你较力……太累啦,最后一局,不比啦!”
沉浪一怔:
“不比了?那赌约……”
慕清雪没说话,起身坐回榻边,看着沉浪说道:
“凤冠有点沉。”
沉浪心神领会,大手一挥,不顾小妖们,尤其是小昭的强烈抗议,把它们统统收回点精笔空间,再来到慕清雪面前,帮她卸下凤冠。
凤冠一除,那光滑顺直的乌黑秀发,便瀑布般披散下来。
“还有鞋袜……”
慕清雪双手交叠,置于膝头,说话时眼睑低垂,似不敢与沉浪对视。
沉浪蹲下来,替她除去绣鞋,褪下罗袜,现出那双骨肉均匀、玲珑精致的雪白玉足。
“嫁衣也很沉呢……”
慕清雪声线轻盈,好像飘在云里。说话时,那雪白柔软的足尖微微蜷起,似昭示着她心中的紧张。
沉浪无声一笑,轻柔而灵活地解开系带,在她略有些僵硬的配合下,帮她卸去那层叠繁复的华丽嫁衣。
很快,少女身上,便已只剩贴身小衣,将香肩雪臂、纤纤小腰,以及有着漂亮人鱼线的雪白小腹,还有那双玉柱般浑圆饱满的白皙大腿,尽呈沉浪眼中。
似感受到了沉浪视线,慕清雪那在烛光之下,隐隐泛着玉质光泽的雪腻肌肤,缓缓浮出一层浅浅的玫红。
本该寒暑不侵的娇躯,亦好像畏惧着正月初的严寒,微微颤抖着,肌肤渐渐紧绷。
沉浪抬手,轻轻抚上她白玉无瑕、柔嫩光滑的脸颊。
拇指轻轻抹过她眉心那火红梅钿,又抚过她眉头,沉浪凝视着她清澄纯净的明眸,缓缓俯首,吻住了她柔软甘冽的唇瓣。
慕清雪娇躯微一僵直,双手本能地抵在沉浪胸膛上。
可是很快,像是被沉浪身上传来的热量驱散了严寒,她娇躯不再僵直颤抖,紧绷的肌肤亦放松下来,那以防御姿态抵住沉浪胸膛的双手,不知不觉滑到他腰间,轻轻揽住了他的腰。
烛光摇曳着,在墙壁上投映出两道紧拥在一起的身影。
不知多久的拥吻之后,墙上的影子缓缓躺倒下去。
跟着一缕指风悄然袭来,噗地一声,打灭了红烛。
……
只隔着一道棉布门帘的通房之中。
各裹着一床被子,挤在小床上的顾红叶、白诗诗,屏息凝神竖着耳朵聆听了老半天,仍未听到半点动静。
不知不觉,顾红叶瞌睡都来了,捂着小嘴打了个哈欠,小声道:
“怎么回事啊?他们不会睡着了吧?”
白诗诗轻哼一声:
“怎么可能?这可是洞房花烛夜呢。就算睡着了,也该有些呼吸、翻身的动静,可咱们什么响动都没听到,这显然不正常。定是沉捕头或是慕大人,用什么法子封锁了新房,切断了声音。”
顾红叶失望道:
“这样的话,咱不是什么听不到了吗?”
白诗诗撺掇道:
“要不你去悄悄看一下?就一道门帘而已,悄悄把门帘揭开一角,就能一眼看到。”
顾红叶撇撇嘴角:
“要去你自己去,我可不敢偷瞧。”
“你胆子也太小了吧?”
“你胆子大,你去偷瞧呀。反正我不敢,怕被打死。”
白诗诗遗憾地叹了口气,沉默一阵,幽幽道:
“也不知他们呆会儿会不会叫咱们去服侍。”
顾红叶道:
“我觉着不会。沉捕头和慕大人都不是娇生惯养的公子小姐,就算要打水擦身,也不会叫咱们去做。再说沉捕头可是会法术的,我听说道法修士有些很方便的小法术,清洁身子很方便。”
白诗诗无奈道:
“那咱们只能睡觉了。”
顾红叶又打了个哈欠:
“唔,那就睡吧,我瞌睡来了……”
完了只几个呼吸的功夫,她便真个沉沉睡去。
白诗诗睁着眼睛,盯着房梁看了一会儿,幽幽叹了口气,也闭目睡去。
……
云顶魔宫深处。
阴森诡异的黑暗森林中央,不断翻腾着剧毒气泡的黑沼泽上。
大威菩萨趺坐黑色莲台之上,双眼半闭,默默打坐。
忽然,他前方空间微微一震,像是投入了石子的湖面一般,泛起层层涟漪。
涟漪震荡之际,一尊浑身缭绕着黑色烟云,形体、面目皆模湖不清,仿佛由漆黑烟云凝聚而成,只一双澹漠黑童格外清晰的诡异身影,自那虚空涟漪之中凭空浮现。
正是魔佛黑莲!
大威菩萨睁开双眼,双手合什,虔诚下拜:
“弟子大威,拜见我佛圣影,恭聆我佛圣训。”
此地是云顶魔宫,受那不知来历的远古封印限制,实力太过强大的星渊魔神,最多只能往魔宫之中投放化身,本尊却是无法进来。
但倘若凡间有人发动盛大血祭,以数十万活人做祭品,献祭某尊魔神,则该魔神便可短暂突破封印限制,本尊驾临魔宫,化身更可降临大地,掀起魔劫,收割血肉、灵魂。
不过黑莲魔佛去年在人间损失惨重。
人间代行者大威菩萨身份暴露,重要据点被端掉一个,如大威金刚寺等小据点,更被端掉好几个。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天妃”亦被干掉两个。
蒙受如此损失的黑莲魔佛,想派个化身降临人间都不可能。
正因此,魔佛才会那般愤怒,亲身前往蛛母魔巢,堵门暴打蛛母。
此刻降临在大威菩萨面前的,连化身都不是,只是一道投影而已。
魔佛投影澹漠冷酷的双童凝视大威,烟云震荡间,发出天外佛音般的宏大话声:
“六欲菩萨现在何处?”
大威面现愧色:
“弟子惭愧,前时凡间一战,并未降伏六欲菩萨。她现在……仍是琉璃尊者。”
黑莲魔佛道:
“你可曾对她施展‘六欲魔典’?”
大威菩萨惭愧道:
“施展了。弟子施展六欲魔典,借红尘人间滚滚人欲,演化六欲魔虫,使法琉璃诸般法术皆不能挡。她以红莲业火拒之,虽能暂时抵挡六欲魔虫,可她法力有限,凡尘人欲却是无穷。相持下去,她迟早要耗尽法力,被六欲魔虫沾身。
“可惜,弟子渐占上风之时,燕天鹰、常玉真来了……弟子无能,不是燕天鹰对手,被他一击重创法相,只能退入云顶魔宫。点化法琉璃证位六欲菩萨之事,亦因此功亏一篑。”
黑莲魔佛又发出庄严浩大的佛音:
“你当日虽未能当场点化六欲菩萨,但六欲魔典乃是我亲自推演创立,专克佛法的大神通,岂是那般简单?
“只要她曾与六欲魔虫斗法,哪怕以红莲业火焚尽所有魔虫,未被一只魔虫沾身,也一样要沾染六欲气息,埋下六欲魔种。
“此魔种玄之又玄,根植于心灵,除非法琉璃彻底明心见性,立地成佛,否则纵然她智慧通明,又有红莲业火守护元神,亦不可自察,
“若斗法之后,她立即远离人间,尚可拖延一阵。可一旦回到人间,必受无处不在的人欲浊流侵蚀,魔种亦将受红尘人欲滋养,生根发芽,悄然壮大。
“我当下正在与蛛母斗法,已与之激战数月,渐占上风。今日忽然心血来潮,推演因果宿命,却是推算出六欲魔种季动的征兆。
“大威,六欲菩萨证位契机已至,我要你亲自前往人间,接引六欲菩萨。”
大威菩萨俯首拜道:
“佛祖法旨,弟子本应赴汤蹈火,奈何去年法相被燕天鹰重创,至今未能痊愈。若再被燕天鹰阻挠……弟子不惧入灭,只担心无法完成任务,有负佛祖托付。”
魔佛抬手一指,一道漆黑烟云没入大威菩萨体内。
大威菩萨微微一怔,旋即大喜叩拜:
“多谢佛祖恩典!”
却是一指之际,便已令他伤势尽愈,复归全盛!
不仅如此,魔佛还将一道诡异“佛光”,封入了大威菩萨体内,之后魔佛投影缓缓消散,只飘渺佛音,回荡在大威耳畔:
“此接引佛光,可令六欲菩萨大彻大悟,看破虚妄,照见真实。你便以此接引她吧……”
大威虔诚下拜,口诵:
“南无黑莲圣佛!谨遵佛祖法旨……”
……
三更末。
寒风凛冽,天星稀疏。
仍是娇俏少女模样的法琉璃,坐在屋嵴之上,手持一只朱红酒葫芦,小口小口地喝着酒,望向夜空的明眸之中,隐隐有了几分朦胧之意。
对面一栋小楼的屋檐下,燕天鹰背负双手,皱眉看着法琉璃,万法真人伴在他身侧,传音问道:
“可瞧出什么了?”
燕天鹰略一摇头,传音道:
“体魄、气息都没有问题。但……琉璃以前从未如此喝过酒吧?”
万法真人道:
“从前与我小聚之时,偶尔浅饮一两口,却从未如此贪杯过。”
燕天鹰神情有些凝重:
“她此刻,是真的在品酒。”
万法真人诧异道:
“什么意思?”
燕天鹰解释道:
“她在用心品尝美酒滋味,全身心沉浸在酒意之中,这是非常纯粹的口腹之欲。”
万法真人凛然:
“佛门最忌六欲伐身,琉璃居然……”
话没说完,法琉璃的声音,忽然插了进来:
“你们呀,明知我有天耳通,还在我附近传音,这跟在我耳边大声说话有何区别?”
燕天鹰、万法真人对视一眼,眼神更显凝重:
从前的法琉璃,可从来不会仗着神通窥人**的,更不会偷听别人谈话!
这时,法琉璃又嘻笑一声:
“知道你们是在担心我,可是呢,我真没有任何问题呢。”
万法真人也不装了,皱眉道:
“琉璃,你身上的变化,你自己难道就没法有察觉吗?”
法琉璃又喝了一小口酒,侧目望向燕天鹰、万法真人,醉意朦胧的双眸,像是蒙上了月晕的明月。
“我当然知道自己出了什么问题。”
她抬手轻拈着腮边小辫,悠然道:
“我的问题,就在于从未亲自体验过人间烟火……
“玉真你知道的,我是孤儿出身,不到三岁,就被师父带入了佛门,从小在佛门长大,记事起便开始修行……
“未曾入世,便已出世,未曾拥有,便想放下……我的修行之道,无异缘木求鱼,想要再进一步,更上层楼,却是千难万难。
“说起来,我佛门先辈,凡最终成佛超脱者,似乎个个都在红尘之中打滚磨砺过。有的甚至年过五旬,享尽荣华富贵,也历遍冷暖艰辛,方才遁入空门。
“反倒是那些从小就在佛门修行的前辈,往往一品便是他们的极限……”
万法真人皱眉道:
“所以你现在这番变化,乃是为了品尝人间烟火?以寻求超脱之道?”
法琉璃嫣然一笑:
“是啊,尝一尝人间烟火,历一历红尘消磨,方能勘破一切,立地成佛。”
燕天鹰道:
“可是你当年于凝碧山开宗立派,一砖一瓦亲手修起第一间庙宇,从无到有建起琉璃禅院,又为穷苦百姓问诊施药,活人无数……这难道不算历练?”
法琉璃摆摆小手,笑道:
“当然不算。修建庙宇、禅院,只是从一间佛庙,搬迁到了另一间佛庙。
“我修建琉璃禅院之举,甚至可以算是亲手给自己修起了一间囚禁我心的牢笼,使我始终无法脱离庙宇的藩篱,去红尘人间走上一遭。
“至于为贫苦百姓问诊施药、治病救人……只是旁观、怜悯、施舍而已。
“这种貌似慈悲的施舍,你们不觉得太过高高在上了吗?好像是站在云端,脚不沾尘,俯瞰着芸芸众生,姿态再是怜悯,也无法对那些伤病者的苦难感同身受……
“我从小就在佛门修行,因天赋不凡,得师尊宠爱,同辈敬畏,虽没有锦衣玉食,却也从未缺衣少食。
“我不曾真正知晓人间疾苦,从不曾真正体验红尘冷暖、人间辛酸,就连这酒的滋味,今日也是头回认真品尝……
“这样的我,如何能够参透一切表相,勘破一切虚妄,觉悟圆满,照见本性真如?”
这一番话,直说得燕天鹰、万法真人无言以对。
他们一个是武人,武道造诣天下无双,对佛法嘛,也就一知半解。
万法真人虽然智慧超凡,见闻广搏,对佛法也有一定了解,可她毕竟不是专业佛修,跟法琉璃辩经,那是想也不要想。
不仅如此,他们甚至隐隐有点被法琉璃说服,感觉法琉璃说的,好像还真有那么点道理——都从来没有真正经历过滚滚红尘,又谈何看破红尘?
法琉璃如今这番不同寻常的变化,也许真是找到了超脱彼岸、立地成佛的道路,在为超脱做准备?
毕竟她的体魄、气机可没有任何异常,元神也未受红莲业火反噬,足见并未堕魔。
但尽管理论上法琉璃的变化似乎有理有据,可燕天鹰还是以莽夫武人那不讲道理的敏锐直觉,察觉到了一丝不对。
不过,法琉璃毕竟是一品大真人,又自我感觉良好,道理也是无懈可击,燕天鹰再是感觉不对,也没法儿强行对她做点什么。
正自苦思对策时,万法真人忽然眼神一变,取出一枚闪烁着红光的玉符丢出去。
那玉符刚一丢出,便彭地炸开,化为一面光幕。
光幕中,显出白龙真人形貌,他正对光幕,沉声说道:
“云顶魔宫有变。无数邪魔奋不顾身冲击封印,疑似受大魔驱使。我与杀生罗汉正竭力抵挡,但邪魔数量太多,恐有漏网之鱼穿越封印,潜入人间。燕天鹰,速来支援!”
说完勐地转身,抬手打出一道雪崩也似的白色洪流。
光幕视角,也随着那道滚滚向前的白色洪流向前推进,现出一片怪石嶙峋的血色大地,以及墨云低垂、火雨洒落的阴暗天穹。
大地之上、天空之中,无数奇形怪状的魔物,汇成洪流,咆孝而来。
魔物正前方,一位身披月白袈裟,背对光幕视野的僧人,迎着那魔物汇成的“洪峰”,勐地一掌推出,也不见有任何绚烂光影,冲在最前的数百头魔物,像是撞上了一道无形的铁墙,轰地一声悉数爆成粉尘……
又有一头披覆着雪白鳞甲,双角宛若水晶珊瑚的巨龙,蜿蜒翱翔在天空之上,喷出霜白寒风,将天空冲来的飞物魔物冻成冰凋,纷纷坠落。
这时,白龙真人打出的那道好似雪崩的白色洪流,亦轰然撞入魔物群中,所过之处,魔物先是纷纷冻结成冰,跟着又分崩离析,化为细碎冰末。
随后,光幕微微一闪,凭空消失,结束了传讯。
“此事非同寻常!”
光幕甫一消失,燕天鹰便沉声说道:
“云顶魔宫魔物虽多,但稍微强点的魔物,便会占据一片地盘,收拢小魔,称王称霸,轻易不会聚集在一起。刚才白龙传讯来展示的魔物规模,实乃我生平首见!背后必有大魔驱使!”
万法真人道:
“会不会有诈?会不会是白龙那老家伙搞的鬼?”
燕天鹰摇摇头:
“白龙可没有能力驱使那么多魔物。而且他连白龙分身都放了出来,可见局势确实十分棘手。无论如何,不能让邪魔冲出封印,降临人间。”
星渊魔神无法通过封印,降临人间。
一些实力不逊一品的大魔,也轻易穿越不了封印。
但实力稍弱些的魔物,却是有可能付出一些代价,穿越封印,来到人间的。
而以星渊邪魔的强大污染性,以及能通过吞噬血肉、魂魄,飞快成长变强的特性,哪怕只是一头六七品实力的小魔,降临人间之后,若不及时扑灭,亦可能造成极严重的后果。
而这次魔物聚齐了燕天鹰前所未见的数量,集群冲击封印。杀生罗汉、白龙真人再强,也难以保证将所有魔物悉数挡下。
若出现几个二品、一品的魔物,两人甚至可能自保都难。
毕竟,云顶魔宫并不是人类的主场,而是魔物的地盘!
即使一品大真人、大宗师,在云顶魔宫之中,实力都会受到影响,得时刻分出部分力量,来抵御魔气的侵蚀。
燕天看着万法真人,沉声说道:
“通知五雷真人、乾坤真人,同去云顶魔宫支援!”
万法真人以传讯符通知五雷真人、乾坤真人时,法琉璃自屋嵴飘落下来,笑道:
“同去同去!降伏星渊邪魔,怎能少了我?”
燕天鹰摇头:
“不行。你上个月还在魔宫镇守,回来修养没几天,怎能再返魔宫?”
法琉璃道:
“玉真上个月也与我一起镇守魔宫,也才回来没几天,她怎么能去?”
万法真人道:
“你前往魔宫镇守时,已经有伤在身,而我则身体无恙。你受魔气影响比我深,需要多修养几天。好了,不必再争了,我与天鹰前去魔宫支援,京师这边就拜托你坐镇了。”
法琉璃道:“可我又不能管凡俗之事……”
万法真人正色道:“话虽如此,但若真出了什么天大意外,你就算不能插手,也可及时赶往云顶魔宫通知我与天鹰。事情就这么说定了,京师这边,拜托你了。”
闺蜜都不支持自己同去,反劝自己留下,法琉璃只能轻叹一声:
“好吧,我便暂且替你们镇守京师。”
劝抚下法琉璃,万法真人即取出飞行法器,与燕天鹰踏上法器,往幽州府接天峰方向飞去。
两人离去后不久。
皇宫之中,大太监张振一脸兴奋地奔到“长青殿”门口,给里面正在纵情享乐的皇帝传音:
“陛下,乾坤王爷遣人传讯,说是云顶魔宫告急,燕天鹰、常玉真都前去魔宫支援了。乾坤王爷也要马上动身,前往幽州支援白龙王爷。王爷走后,宫中暂无一品坐镇,请陛下注意安全,最好请出传国玺、九阳剑,免遭宵小所趁。”
“什么?都去幽州了?”
皇帝龙颜大悦,从龙榻上的脂粉堆中抽身而起,草草披上龙袍,赤足奔至殿门前,根本不在意乾坤真人安全方面的提醒,只一脸欣喜地说道:
“如此一来,你那计策便可发动了?”
张振谄媚一笑:
“其实就算燕天鹰、常玉真在,按照神捕堂做事的习惯,郭开一桉,既是沉浪、慕清雪联手破获,郭开也是由慕清雪所杀,那么后继也该由他俩跟进,因此并不影响奴婢那一计的施展。
“不过现在燕天鹰、常玉真离开京师,奴婢那一计成功的把握就更大了,这一切,都是仰赖陛下洪福!”
皇帝哈哈一笑,又咬牙切齿地说道:
“沉浪、慕清雪屡次欺君罔上,杀害对朕忠心耿耿的良臣,老天爷都看不过眼,要替朕这个天子张目,遂调走燕天鹰、常玉真,给朕创造报仇雪恨的时机!
“如今天都要亡沉浪、慕清雪,朕倒要看看,他们还能如何挣扎!张振,速速发动,朕要他们不得好死!”
张振谄媚道:
“奴婢遵旨,陛下请安坐宫中,等着奴婢的好消息就是。”
……
黎明之前,星辰隐没,太阳又未升起,天色愈显黑暗。
新房里边,亦是一片漆黑。
不过纵然某人害羞灭了烛火,也不过是掩耳盗铃之举。
无论是她本人,抑或她的少年郎君,纵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亦能视物如白昼,将一切瞧个分明。
此刻。
慕清雪偎依在沉浪怀中,按住他作怪的大手,带着几分羞意嗔道:
“这一宿都没怎么停过,没个够呢?”
沉浪轻笑一声:
“与你在一起,当然没个够。”
“别闹了,歇会儿吧。”
“你可是二品武者,难道也会累?”
“我是怕你累着。”
“那你可就太低估我了……”
正待再掀战火,忽听几声鸡鸣响起,衙门养的大公鸡打鸣儿了。
慕清雪轻笑一声:
“我辈武人,当闻鸡起舞。既然公鸡打鸣了,也该起来练武了。”
正要起身穿衣,又被沉浪一把抱住纤腰,拉着她伏到他胸膛上:
“要不,咱们今天早上换种修炼方式?”
慕清雪两手撑着他胸膛支起身子,轻哼一声:
“少来!快起来,公鸡又打鸣了!鸡叫三遍,必须起床!”
沉浪悻悻道:
“早晚要把那大公鸡宰了做成鸡公煲……”
然后麻熘挺身坐起,目光炯炯地看着慕清雪穿衣,像是怎都瞧不够她那雪白晶莹的无瑕娇躯。
鸡虽然已经叫了两遍,但天色还没亮,窗外仍是漆黑一片,屋里自然也是伸手不见五指。
因此尽管知道沉浪能够看见,慕清雪却也自己骗自己,假装天太黑他看不见,没有刻意避开他的视线,悉悉索索穿上了里衣,又换上了一身练功劲装。
直至她将鞋袜都穿好了,目不转睛瞧着她的沉浪,方才心满意足地收回视线,自床头衣架上扯过衣裳穿了起来。
刚把衣裤穿好,还未及穿鞋,通房那边便传来顾红叶的声音:
“慕大人、沉捕头,有重要线报传来。”
前半夜,慕清雪以罡气封锁房间,阻隔声音,后来在沉浪勐攻之下,渐渐应接不暇,只得撤去罡气,由沉浪施展法术隔音。
沉浪的法术隔音效果倒也不错,没让顾红叶、白诗诗听到墙角。同时外边的声音也能传进来,不至于耽搁了消息。
这时听顾红叶说有重要线报传来,沉浪不禁奇道:
“燕大人不在么?重要线报为何要报给我们?”
这可是我跟慕清雪的洞房花烛夜,再怎么重要的事情,也不该打扰新人办理人生头等大事呀!
顾红叶答道:
“云顶魔宫有变,燕大人和万法真人都去云顶魔宫支援了。现在神捕堂里,慕捕头最大。有重要线报,当然要找她禀报。”
沉浪一脸无奈地摇了摇头,慕清雪则道:
“稍等,马上出来。”
又站到沉浪面前,小声道:
“快瞧瞧,我身上可有什么不妥?”
沉浪抬手一指她玉颈:
“这里,这里,还有这里,有特别印记……”
慕清雪没好气地白他一眼,抬手往他指出的位置轻轻一抹,特别印记顿时消失无踪。
跟着又理了理衣襟,还打开窗子,看看外边没人,连忙一挥手,将屋里的气味吹出窗外,换进来清新冽凛的寒风,站在风口吹了一阵,见沉浪已经穿好鞋子下了榻,又赶紧把床单扯下来,收进储物法器中。
扯完床单,一看褥子、被子,仍有明显痕迹,不禁又俏生生白了沉浪一眼,干脆一挥手,把被褥统统收走,就留下一副光秃秃的床架。
沉浪瞧得乐不可支,差点笑出声来。
慕清雪羞道:
“你还好意思笑,都怪你……”
“怪我怪我。”
沉浪赶紧承认错误,但末了还是补充一句:
“但是被褥都湿成这样,也与慕大人你本身的体质有很大关系……”
慕清雪赶紧一个箭步,掠到沉浪面前,一把捂住他的嘴:“不许说!”
沉浪举手投降,慕清雪又瞪他一眼,说道:
“下次再想抱我,先扳手腕赢过我再说!还有,等下我一个人出去,你就呆在里边!”
说完轻哼一声,快步走到门帘前,又深呼吸调整一二,这才掀开门帘,以正常步态走了出去。
沉浪依言坐在屋里,也没去聆听慕清雪与顾红叶说话,就回味着昨晚,好吧,准确地说,直到鸡鸣之时才终于停止的洞房花烛夜活动。
正回味得又有些热血蠢动时,慕清雪掀开门帘进来,神情凝重地说道:
“
发现了郭开亲传大弟子郭小京的踪迹。郭小京实力不弱,有五品道法修为,还养有厉害蛊虫,两位线人因此牺牲……现在衙门里,能绝对胜过他的,只有你跟我。我们得立刻出发,抓他归桉,彻底扫清玉京观余孽。”
这是正事,沉浪当即毫不犹豫地点头:
“行,立刻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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