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就听鲁莽精道:“我外公当日传给掌教的书信,不知是出了什么意外,并没有传到茅山祖庭。”皱了眉头,道,“这事儿有点奇怪。我茅山传书,之前还从未出过这种事。”
“不过我已经将这事跟虞师叔说了,有他出面,想必天师道也不会拿你们怎么样。”
骚包脸呵呵笑了声道:“也没的什么大不了,正好以后时间多的是,就陪他们玩玩。”
这时候就听那头一声怒喝响起:“要打就打,大不了大家伙一块儿死在这鬼地方!”听声音,却是那无极门的廖万山。这老东西的嗓门倒是特别大。
骚包脸笑道:“最好是再打一架,咱们正好坐着瞧瞧。”就朝那头凑了过去,我也起身跟了上去,鲁莽精随后赶过去,照顾他父亲和两个师兄。除了陈青之外,吴恺倒是已经醒了,姓梁的伤势也稳定。
不过此番道门与三教同盟结下的血仇是无法解开了,两边不知都抛下了多少条人命。一方人多势众,一方来了虞玄机这大靠山,一时间又是僵持不下。顾父领着顾家人则是在旁隔岸观火。顾思寒在降教手底下吃了那么大亏,顾家是不可能轻易罢休的。
这时候,就听那修老道:“既然诸位在此有事,我等就先告退了。我葬门在桐宫重开宗门,恭请诸位大驾光临。”
他话音方落,正要领着葬门一行人先行离开,就听墓室外头传来一阵纷乱的脚步声,正朝着这边快速逼近。就听有人叫道:“连我都不知道,葬门又重开的哪门子宗门?”
这声音尖细有之,宏亮有之,是两个人齐声叫出。我一听,就知道是狗哥和麻子两兄弟。既然这两人到场了,那莫婆婆定然也来了。这两人喊的这句话,必然是受莫婆婆指派。
话音未绝,就见一行人冲进了墓中。当先正是被狗哥和麻子两兄弟搀着的莫婆婆,那闻家二爷和宋叔正在两旁,殷勤地替老太太开路。瞧这阵势,这两家倒是把老太太给供起来了。转念一想,也就明白过来。这些人之所以能活着闯到这里,必定是受了莫婆婆的照拂。
那黄蕾一进门,就惊叫了一声:“二叔!”朝着那黄二爷奔了过去。闻、黄两家人一阵沸腾,两股人马登时汇合,又喜又悲。闻二爷和宋叔虽然也是神情激动,却是没有上前,恭恭敬敬地服侍在莫婆婆身边。
狗哥踏上一步,朝修老一指,高声道:“我家婆婆说了,让姓修的小子赶紧过来请安!”这家伙虽然做出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只是乍一见到这么多大佬的面,早就两股战战,声音抖得不成模样。
葬门一行规矩森严,没有修老发话,没有敢擅自出声,但全都冲着狗哥怒目而视。那修老却是呆了一呆,直勾勾地望着被人群簇拥着的莫婆婆。过了好一阵子,突然向前走上几步,颤声道:“你……你……离姐……”这老头子连胡子都在哆嗦,一溜烟地朝前奔上,犹如小鸟归巢,比年轻力壮的小伙子都还跑得快。
“离姐……是不是你……你……你还活着……”修老一路小跑到莫婆婆跟前。
“太好了……太好了……”也不知是几岁的老东西了,眼圈却是红了,喜悦激动,手足无措的像个小孩。
莫婆婆上前一步,在他肩头拍了拍,凝神朝他瞧了一眼,道:“你的白头发比以前多了。”
修老道:“离姐……也是。”
说着两人同时笑了起来。
修老喜道:“离姐,你回来就好了!咱们葬门就要在桐宫重开宗门,宗主和老孟见了你,一定会很开心的!”
莫婆婆笑容一敛,盯着他瞧了一阵,道:“他是我认识的那个,还是我不认识的那个?”
修老神情猛地一僵,呆呆地说不出话来。
莫婆婆冷笑一声,道:“既然是我不认识的那个,他有什么资格继承葬门?我这个代门主都没说话,他凭什么坐上葬门之位?”
修老道:“可……可是……都是同一……”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莫婆婆厉声打断:“回去告诉他,这葬门之主不可能是他!”随即眼皮一垂,道,“你去吧。”
修老红着眼道:“离姐,你跟我回去吧,大家都想……”
莫婆婆一拂袖,在他眼前一卷,道:“如果你们继续跟着那人,咱们往日情谊,也就只当一到两断!”
我瞧得心中咚咚乱跳,这两人的对话极为古怪。这葬门的冯宗主究竟是个什么人?居然让莫婆婆与修老两个葬门的老人都起了冲突。最终,这修老带着葬门之人黯然退了出去。
葬门离去之后不久,正在众人相持之际,这墓室中突然轰轰作响,地动山摇,砂石滚滚而下,似乎有不稳的迹象。
在生死之间,众人也无心相斗,各自逃生。
离开蛇母墓后,一行人就各自风流云散。道门尤其是天师道此番受了重创,与降教的大仇算是结下了。从墓中出来匆忙,也没来得及与刘子宁他们一干清微弟子碰上一面,就各自散去。
我同顾家人一道出来,在洞庭湖畔休整了一下,等燕子他们身子稍好,就接了他们过来。顾思寒随着顾父他们先行离去。闻、黄两家人极力邀请莫婆婆和我们去家中歇息,两家此时已与降教、无极门等结下大仇,自然是更需要外援支持。
最终就在黄家歇息了一阵。狮子头、明珠和瘦竹竿以及一些被囚禁的人,被莫婆婆他们所救,调理一阵之后,也都恢复得差不多了。
等这边事情就绪,就启程回了潭城。这次回来的,除了麻老大、燕子、黑毛、狮子头、明珠、瘦竹竿、旺财,还多了几人。狗哥和麻子两兄弟黏在莫婆婆身边,说什么也要一起跟来。骚包脸反正一时间无处可去,也跟着我们一道回来。
洛芸和瘦猴随着降教一行人撤离了,郑老头却是一路跟着我们过来了。
回到殡仪馆,看着这熟悉而陌生的景物,只是觉得心中惆怅,感慨万千。莫婆婆一来,就霸占了二婆婆原先的房子,在屋中连着骂了几声“贱婢”。那狗哥和麻子呆惯了水牢,到这殡仪馆中倒也不觉不习惯。
至于郑老头,一心本着要学葬法的心思,一到了这里,更是欢欣雀跃。
我在殡仪馆陪众人呆了一阵,就收拾了东西回去家中。骚包脸本也要跟着我一起来,被我一脚踢了出去。
打开房门,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景物。我将包放下,沿着楼梯上去,推开青子的房门,站在门口,怔怔地瞧了一阵。
我去寒骨井中打了一桶水,将楼里上上下下打扫了个遍。直忙活到晚上,见月亮爬上了树梢,又跳进寒骨井中浸了两个时辰。只是此时的寒骨井,却也与之前不同了。原本被钉在井底的那副骸骨也早就不翼而飞了。
冰冷的井水包围着周身,让我稍稍平静了几分。青子之所以让我忘了巡阴人,必然是遇到了连她都无法掌握的事情。当年青子的师父失踪,恐怕已经是遭了不测。
在这里安安心心地做个二皮匠,还是跟青子以前一样,浪迹天涯做一个巡阴人?
进与退之间,费思量。
我回到青子的书房,拿起她看过的书,仔细地擦拭了一遍。回到自己房中,睡到我睡了六年之久的麻绳之上。只觉得心中安心的很。
“你睡了吗?”我在黑暗中问了一句。
只是对面再也不会有人回答一句:“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