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女墓是葬法大阵的主要中枢,墓中禁制之深奥繁复,自然是远胜其余,但其基本原理是一脉相承的。我曾经亲身参与过两次葬法大阵的修补,对于其中阵眼的禁制结构极为熟悉,但一路看下来,却并没有找到我所需的片段。
回头望去,只见四人在大殿中纵横来去,交战越发激烈。我心中焦躁,吸了一口气,站起身来,从九阶掠下,绕着大殿疾奔,一路查看墓壁周遭的禁制结构。
禁纹繁复,混合了云、明、晦……等七种纹路,层层叠加,相辅相成,玄奥异常。我强压下心中忐忑,专注一心,所见所想尽是这纠缠交叠的禁纹,只觉头痛欲裂。
终于绕了一圈下来,将殿中禁制观看完毕,当即招了钟灵秀和白脸魔上前,护住身前,靠着墓壁坐下,将所见禁制在心中全速推演。一颗心咚咚直跳,手脚微微发颤。
也不知过了多久,耳中听到“哗啦啦”一声巨响,沙石飞溅,直打到脸上身上。手掌在地上一拍,登时借力跃了起来,举步就奔,只是刚奔出几步,就觉眼前一黑,头晕目眩,知道自己刚才是心神损耗过剧。
深吸一口气,贴地往九阶方向掠去,蹲到黑棺边上又仔细看了一阵,手指飞快掐算,当即在棺沿上一撑,纵身跃入了黑棺之中。
黑棺内壁之上,同样刻满了禁纹和符咒,细看下来,却觉有些不对。这葬法大阵以人体为阵眼,其最根本的是基于阴阳五行生化的原理。我亲手葬过王老头,对棺中禁制走向自然心中有数。
但这口石棺中的禁制,却让我有些看不明白,从结构走向来看,这阴阳却是有些不对。这就有违常理了,要知道无论这人是谁,只要他是个人,体内的阴阳五行走向大体都是一致的,要有也只是强弱之分以及一些极细小的区别。
但这棺中的禁制结构,却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再琢磨一阵,心中猛地一跳。要出现这种情形,除非那女人的身体迥异常人!
强压下心中惊诧,再仔细地将棺中禁制重新推演了一遍,确定无误后,随即闭了双眼,往棺中躺下。静思了片刻,从棺中爬出,直奔到西南角那根黑桩的位置,眼见大殿中四道人影难分难解,深吸一口气,左手掠出,手指在右手腕间一划,霎时皮肉绽开,伸手往黑桩上一握,鲜血汩汩淌下。
同时左手持三棱针,在耳际连刺几下,封救命针,随即施阳魂裂,接连点破身上七脉,周身阳气顿时泄体而出。
只觉身体冰凉,头晕目眩,体内阴阳瓶缓缓旋转,将喷薄而出的阳气尽数收拢,聚于右掌。这祈天阵不可能是当年玄女娘娘布下的,应当是这女人后来所设,用来汇聚精血生气。
那女人的身体迥异常人,是属于万阴丛中一点阳的格局。相比起活人,倒更接近于尸煞的格局。但我敢肯定,这女人绝不是什么尸煞,至于究竟是什么,我也不清楚。
像这样的东西,从所未见。
此时我豁出一切,就是要赌一把,在祈天阵西南角方位做一个纯阳池,借着阳气突然爆发之际,扰动祈天阵,从而影响她的至阴格局。
虽然这影响只会是瞬间,但对于青子和茹教主他们来说,就已经足够。
体内阴阳瓶悠悠旋转,将收拢的阳气越绞越实,腕间鲜血顺着黑桩淌入地下禁纹之中,朝着四面八方蔓延开去。
只觉体内越来越冷,眼前一阵恍惚,忙又封了一记借命针,定睛望去,见四道人影倏忽到了大殿中央。
我再不迟疑,阴阳瓶猛地一顿,阳气聚拢,右手抬起,心中默诵法诀,朝着殿中四人当头按下。
随着我手势一动,阳气陡然爆发,祈天阵大震,殿中席卷的地阴气轰地爆开,向外四散,激荡起层层波纹。
我双目一瞬不瞬地盯着场中,只见阳气爆发之际,两道急速晃动的身影骤然一停,分别是那女人和青子师父。
这两人都纯阴之体,立时都呆滞了那么一瞬间。就见一青一黑两道人影如风似电般掠至,一前一后,两厢夹击。
我心中一喜,猛觉眼前发黑,顿时咕咚一声瘫倒在地。只觉整个人不停发颤,手脚麻木冰凉,强自提起一口气,从地上撑起,却赫然见到青子和茹教主两人的身子被抛了起来,直朝两侧飞去。
那女人笼罩在一团黑气之中,瞬息之间,鬼魅一般的身影就已追到茹教主身前,血光一闪,茹教主犹在半空的身子突然间直坠地面。
我看得心中大骇,引动法诀,钟灵秀和白脸魔两人当即纵身而起,直朝那女人奔去,去势如电。
但就在此时,一道虚影从两人身侧倏忽掠过,几乎在那女人抬手之际,那虚影已经到了她身前,一根雪白如玉的手指点在她眉间天魂处。
虚影消失,落在地上的茹教主身形暴起,手中法诀连变,接连印在那女人身上。
我强提一口气,从地上爬起,转身望去,就见青子手中结印,立在当地,一动不动。心中陡然间恐惧大生,头皮发麻,当即拼了命地向她奔去。
才奔得几步,就见那死女人已经倒在了地上。我吓得魂飞魄散,奔得几步,一个踉跄,当即栽倒在地。脑子里迷迷糊糊的,心中酸楚难抑,浑忘了自己身在何处,手掌往地上一撑,手脚并用,就朝她爬了过去。
只是还没到她身边,就觉脖后衣领被人抓住,身子腾空而起。我迷迷糊糊,劈手就朝她打去,顿时被她扣住了手腕。
“不要命了啊!”
听声音,似乎是茹教主。我脑子里浑浑噩噩,只想:“是啊,我不要命了!”
就觉额头被贴上了一只手掌,接着眉心一凉,瞬间清醒了过来。就见茹教主正在我面前,一手贴在我额头,一手抓着我的手腕,腕间的伤口已经结疤,血已经是止住了。
我从她手中一挣,却是没能挣开,就听茹教主冷着声音道:“你那小丫头师父没事。要死要活的,像个什么样!”
我一听,登时怔在了当地,木愣愣地问:“真的?”
就听茹教主不耐烦地道:“呆会自己去看。”
我听她说出这句话,心中咚咚狂跳,只等她把手松开,立即奔到青子身边,见她虽然双目紧闭,脸色煞白,但气息却是绵长,不由悲极而喜,只觉脸颊一阵湿热,竟是淌下了泪来。
只听茹教主在旁冷声道:“多大的人了,还哭哭啼啼,跟个小娘们一样!”
我听她说到“小娘们”,不由自主就想起青子当年也是这样数落我,不由哈的一声笑了出来。
茹教主冷哼一声,道:“有病。”再不理我。
我怕地上凉,想把她抱起,只是此时气虚体弱,一抱之下,差点连自己都栽了下去。抬头望去,见茹教主后背染红了一片,显然是刚才受了重创。只是听她说话中气颇足,理应没有什么大碍。
再往前看,就见那女人立在当地,一动不动,身上蒸腾的黑气已经消散不见,显然已经被青子和茹教主联手制住。
我见茹教主手掌一托,就有一团散落在地的阴火飞到了空中,飘在她胸前,心中一惊,忙爬起身来,踉踉跄跄地奔了过去。
叫道:“太师伯,不要啊。”
茹教主冷冷瞥了我一眼,手掌一挥,却是把那团阴火拍灭了。我看在眼里,不由大松了一口气。虽说以我判断,以这女人至阴的体格,阴火还真未必烧得了她。但不怕一万,只怕万一,这女人要是真给烧没了,那葬法大阵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