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很早以前,我就经常听说茅山道士的捉鬼降魔的传说,有一度甚至还很想去做个道士,但此时见到一个真正的茅山道士,却不由得让我大失所望。我们这殡仪馆虽然是有些邪气了些,捞的是偏门,但又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为什么这让受人敬仰的茅山法师却死咬着我们不放呢?
这时候,就见一直在旁垂着头,默不作声的燕子突然朝前走了几步,来到那牛鼻子道士的身边,问道:“虞玄机跟你是什么关系?”
我愣了一下,没明白燕子怎么突然说出这样一句话,这虞玄机又是谁?
那姓陈的牛鼻子冷笑一声,没有搭腔,显然根本不想理会。燕子朝我招招手:“小七,再来喂一喂这位道长。”
我说了一声“好嘞”,拎了坛子就上前。
那牛鼻子一张脸变得铁青,大叫道:“那是我虞师叔!”见他说话了,我就退了回去。
燕子脸上没有半分表情,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那牛鼻子盯着燕子瞧了半天,脸上似乎有惊疑之色,冷笑道:“我虞师叔是我茅山宗不世出的天才,当然是好得很!”
燕子低垂着眼帘,道:“是么?”声音冷冷淡淡的,跟平时说话的腔调完全不同,这让我觉得很是怪异,似乎哪里有些不对劲,但一时又想不明白。
就在这时,麻老大突然大喝了一声:“燕子,不要!”声音刚落,就见几条人影分别抢了上去。
我浑身发麻,只见燕子不知从哪拎出来一个大铁锤,就朝那牛鼻子当头砸了下去。她神情冷漠,出手又极快,这铁锤子约摸也有拳头大小,这要是给她砸实了,这牛鼻子一张臭脸铁定得当场扁掉!
麻老大和肌肉男都在第一时间扑了出来,但他们两人毕竟离得远,根本来不及阻止,眼见那牛鼻子就要脑浆迸裂,狮子头都已经尖叫出声,一只手从燕子身后伸出,一下子拽住了锤柄。
这只手又黑又粗,手的主人一脸横肉,拽住了铁锤子,嘴唇下那风骚的黑毛都跟着颤了颤。这么多人当中,竟然是黑毛拦下了燕子。
麻老大和肌肉男一见,当时就长出了一口气。
“死矮子,你给我滚开!”燕子脸色冰冷,声音中毫无情绪,全然不像平日里的那个连骂人都骂得意气风发的女人。
黑毛嘿了一声,道:“我不放又怎么样?”
麻老大上前一把夺过铁锤子,瞪了燕子一眼,道:“胡闹!我的话不当话了是吧?”
我看着燕子的样子,总觉得有些不对劲,悄悄上前拉了拉肌肉男,小声问:“那虞玄机是哪个王八蛋?是不是跟燕子姐有大仇?”
肌肉男回头看了我一眼。我一见,倒是吓了一跳。这身材魁梧、平时脸上总挂着憨厚笑容的家伙,此时却是眼睛通红。
我心里咯噔一声,心想这姓虞鸟人的仇家,恐怕不单单是燕子一个。又想起殡仪馆里那第二条铁规“道士不许上门”,就不由多了些明悟,恐怕麻老大、燕子他们之所以把全天下道士给恨得死死的,就跟这姓虞的牛鼻子有关。这鸟人究竟干了什么事情?
正琢磨着,就听地上那牛鼻子呵呵冷笑起来,大约是见几个人都不敢动他,立即有恃无恐起来。
麻老大脸色阴沉,却是没搭理他,道:“响箭已经放出去有一段时间,恐怕茅山那些牛鼻子很快就会找上门来。”
牛鼻子呵呵冷笑,道:“知道就好!”黑毛气不过,上去就给他来了一脚。牛鼻子吐出一口血沫,冷笑不止。
麻老大翻了翻一只独眼,沉声道:“小七,你等会儿就赶紧走,不要再回来了。你刚来殡仪馆不久,年纪又小,那群道士有可能不会为难你。”看了一眼二婆婆,又看了一眼瘦竹竿,“就是可惜了老六,被我们几个给连累了。”
瘦竹竿木愣愣地摇了摇头,二婆婆一来就闭着眼睛靠在椅子上,捂着嘴咳嗽几声,也不知有没听到。
麻老大背过身去,在那里站了良久,转过来看着黑毛:“老三,你那炼尸房还开着吧?”
黑毛一咧嘴,嘿嘿笑了一声说:“当然。”
麻老大摆了摆手,说:“那就好。”看了一眼地上的牛鼻子,“就辛苦你一趟,把这道士推进去烧了。”
黑毛“哈”的一声笑出来,连嘴唇下那撮子风骚的黑毛都显得挺直了许多。
“早该这样了!”狞笑着走向那姓陈的,一只又黑又粗的手上去抓住那牛鼻子的衣领子,就往外拖去。
“你们是不是疯了!”那牛鼻子立即尖叫起来,“你们以为烧了我就神不知鬼不觉了?你们也太天真了!”
麻老大不为所动,所有人不为所动。黑毛反身抽了他两个耳刮子,继续往外拖。
“真他妈是一群疯子!”那牛鼻子这回大概是真有些被吓到了,扯着嗓子直叫,“好了好了,我退让一步!只要你们放开我,我就饶过你们性命,你们只要走得远远的,我保证我们茅山既往不咎!”
黑毛除了冷笑,就只拽着他在地上拖去,根本不予理睬。那牛鼻子也算是厉害,都被捆成个大粽子了,居然在经过门槛的时候,被他一双脚在门框那一钩,紧紧地卡在那里。黑毛用力拽了几下,死活没拽出去。
“你们杀了我有什么好处!你们逃不了的,所有人都得死!”也许是性命攸关,这牛鼻子此时的嗓门特别尖,刺得我耳朵很是不舒服,“我们来商量一下,商量一下好不好?”
我看了一眼在我身旁的狮子头,只见他面如土色,身子像筛子一样不停发颤。我只觉得嘴巴里一阵阵发苦,其实也说不上多害怕,毕竟在南疆古墓中,更大的杀戮我也见过了。只是有些说不清的迷惘。
其实这里每个人,包括狮子头在内应该都清楚,这牛鼻子虽然现在口口声声说着可以放过我们,但这只不过是权宜之计而已,只要等他脱身了,等待我们这些人的就只有更加可怕的遭遇。
黑毛大约是被弄得火起,一手拽住那牛鼻子的头发,一手拽着他的腰,一把就给凌空拎了起来。黑毛虽然个子矮小,但长得五大三粗,这时候提了人在手里,显得威风凛凛。
“疯子!疯子!”那牛鼻子也许是绝望了,破口大骂,“好好好,我就跟你们同归于尽!哈哈哈,马上你们就会来陪我!”
黑毛“呸”的一口吐沫就喷在他脸上:“他妈的,十年前老子就想跟你们这帮牛鼻子同归于尽了!”
把人扔到地上,拽了脖子,就像拖一条死狗一般往他的炼尸房走去。
就在这时,只听到一个声音夹杂着几声咳嗽说道:“把人拉回来。”这说话的人中气极为不足,声音很低,但她一出声,已经拖着人走了十来步远的黑毛当时就听到了,在路上停了一下,还是把人给拽了回来。
这说话的人,就凭这声音和咳嗽,我不用看也知道是谁,原来是打从进厅开始就闭着眼靠在椅背上从没说过话的二婆婆。
她这一出声,厅中所有人的目光就转向了她。只不过她依然还是闭着双眼,靠着椅背,不时发出几声低咳。
不一会儿功夫,那牛鼻子已经被拖回了厅中。那老小子发出一串极其古怪的笑声:“你们还算没全疯!哈哈,赶紧放开我,咱们坐下好好商量商量!以后只要你们就在这里不惹事生非,我陈元德做主了,我们茅山不会来管你们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