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弘毅休息片刻,向外眺望,只见苍溟的天穹,远处极目都是霭色云雾,这时却没有下雪,听到细碎的响动,王弘毅的目光从远处收回来。
这才留意有着太监跪在不远处,鼓着扇子吹炭炉子,才加进去的炭球就起了焰,水壶沸腾了起来。
王弘毅也不理会,一摆手命他退下,只打量不远处一个人。
这是个三十岁的人,中等身材.穿一件酱色长袍,两道眉眉梢下垂,这人恭谨跪着。
“你叫纪发?”王弘毅开口了,语气不温不火。
纪发如释重负,暗地透了一口气,毕恭毕敬回答:“微臣纪发,蒙国公恩典,丁将军推举,现任八旗监督使。”
八旗监督使,是新设的官位,虽只有正八品,却权职甚大,监督八旗运转。
“八旗监督使!”王弘毅一笑说着:“将情况说来听听吧!”
“是,井山、火狼、晚间、六山、夜竹五旗已立,各驱旗人杀其山间,他们熟悉山林,善打山战,所到之处,山寨为之一空。”纪发平平淡淡述说这些事,说的却是惨烈的场景:“目前计五万山间族已灭,有万人运到流民大营。”
“其实这些八旗,必心怀养贼自重的心思,或者认为山林之中,汉人少至,这以后总是他们的地盘。”王弘毅听了,带着笑容,下意识抚着案上一块国玺:“不过孤期待下一代,这赏赐必须到城中,定居也是到城中,粮钱上不要有丝毫折扣,过个几年,最多十年,换一批这种城中山间当旗主就更好了。”
“是!”纪发忙答应着:“微臣这就回去向丁将军明示。”
王弘毅微笑着,再听了些,没说什么,吩咐:“事情就这样,你出去办事吧。”
“是。”纪发答应着行礼,躬身退出去了。
王弘毅嘘了一口气,睨一眼金自鸣钟,现在已经是中午十一点了。
太监小步进来,赔笑的说着:“到午时了,奴才叫传膳成不成?”
“不用了。”王弘毅站起身来说:“孤过去给老夫人一起用。”
说着起身,披上大衣,出了殿。
一出殿门,寒风扑来,抬头看天,弥漫的半是乌云。
老夫人宫里温暖如春,宋心悠、赵婉都在,就扣除了素儿,王弘毅先微微向老夫人行礼,而宋心悠和赵婉笑着起身行礼。
老夫人知道王弘毅下午还有公事,就吩咐的说着:“既然到了,上菜。”
眼见宫女端着几个盘上来,里面就有着七八只菜,并不奢侈,王弘毅也饿了,一下子喝了两碗粥,吃了两个馒头。
在场的人,都絮语说些家常,说的就是两个小儿,王弘毅听得却起了心思,目光炯炯,说着:“长子一岁半了,也要起正名了,就叫王允慎吧,次子虽然还要过些时曰,也一会起了,就叫王允明吧!”
顿了一顿,又说着:“六岁开蒙,以后都要读书,以后都有差事。”
别人还罢了,宋心悠却是一怔,王弘毅觉察了,也不解释。
大燕的藩王制度,和地球上的明朝藩王制度相似,除太子外,别的儿子甚至不进行系统教育,亲王到了一定年龄,必须出到封国,以后非奉诏不得进京。
藩王在封地有许多限制,二王不得相见;不得擅离封地;出城省墓,也要申请,得到允许后才能成行;不得预四民之业,仕宦永绝,农商莫通。
饮醇酒、近女色的藩王,才被称“贤王”,受到奖励。
宗室成了不农不仕、啖民脂膏、被软禁于封地内的典型寄生阶层,简单的说,就是当成猪一样养。
王弘毅却是不取,这不但消耗气数,变成朝廷沉重负担,更是使子孙实际上是坐监狱,明朝中叶后,宗室贫贱又不得经商耕田,只得当长工,甚至冻饿到死。
王弘毅自然不这样,不过这些是有绝大一篇文章在内,现在不是说的时候,饱了,揩着脸又漱了口,又絮絮说了几句家常,见老夫人眯着眼有了睡意,就退出了宫。
到了半途,就见得了素儿带着丫鬟等候,王弘毅与之并行,到了一处殿中,空旷的大殿更显得空落落。
一道明亮的光柱洒进来,几个太监忙着把桌子清理,王弘毅没有说话,在殿中缓缓踱了一圈,等着弄干净了才坐上去。
就见得素儿说着:“前十个废祠令已经圆满,都交了令,最后一个是桑姑!”
“没有逃亡的吗?”
“没有,领蜀主之令而行,百无禁忌,无人可挡,就算有逃亡的,也逃不出去,阴司大军已经奉旨而动了。”素儿说着,又送上一叠文书,取来一看,都是“废祠令”。
王弘毅一张张认真看过,摸着上面的名号,感受着它隐隐的气机,片刻,才哑然一笑,开始写着“准废”!
一连写着二十张,提笔写下了,沉思着说:“这宗旨自然堂皇,但是能有些根基的,都只废外郡不废根本,越郡是银祠,不越就是正祠嘛!”
意思是有些神力达到标准,只拆越郡县的祠堂。
素儿应着:“是!”
王弘毅若有所思,目光一闪微笑了一下,又看了一遍,满意的取出国玺,就在上面一一押了玺印,当国玺一印,红光弥漫,染的全纸都赤,字字却是金色。
这不是罕见的事,事实上每次都是,把这些就交给了素儿,素儿领命接了,这时王弘毅就出去,出去后,素儿才舒了一口气,令着:“把这些交给咒禁司。”
半个时辰后,通玄就接到了命令,他不由吐了口气,拿着这些就出来,身上已经染上了一层赤光。
咒禁司本来没有兵,后来特许有着两队(一百骑兵)的编制,这时奉令行事,自然可以调遣,只见一队亲兵身着军服,却是玄黑色,腰悬长刀,个个挺立,并且他们都有着马匹,而十几个道士立在西侧侯命。
通玄一出去,就见得“噢!”的一声,上百人一起行礼,声音震得嗡嗡作响。
通玄没有表情,说着:“奉蜀国公之令,废除银祠,你等立刻上马,随我出兵。”
一行骑兵策马前出,一个时辰后就到了一处城外郊区。
这里原本是一片荒野之地,通玄曾经来过,野狐獐兔出没其间,地上长着荆棘,今天来了,几乎认不出。
一片乡村的残垣已经全部拆平,厚厚的草层铲除或者焚烧的干干净净,几条石子道铺着,按照道路左右都是新建的屋子,迁移来的百姓混淆着居住着。
果然,新的村子建立了,迁移的百姓有着安居乐业的场所了。
这时上百人停留在外,不过这时通玄注意的不是这个,而是一处新建的祠堂。
祠堂规格也不算大,门和墙都没有修整齐整,看样子是临时修建,殿中门是一座铁鼎,这时面前有着十几个香客,正在鼎前上香,香灰已经积了三分之一鼎,烟腾缭绕。
通玄隔门向里面窥望,也是香烟袅袅缠散,供着一个女神,仔细一辨,果见灰白色的灵光。
按照神制,灰白色灵光就是达不到公祠的要求,通玄就定了心思。
通玄冷笑的进去,就见得一个素面桌子,放着盒子,却见有香客上来三两个制钱也塞进功德箱。
两个庙祝站在桌面,通玄就随意叫住了:“这位大哥,来捐香火钱的么?”
这人眯着眼看看通玄,见他穿一身缝工精细衣袍:“是啊!”
通玄笑指着神殿问:“灵吗?”
“灵!真灵!千万别轻慢了!”汉子说着,这时一群香客也七嘴八舌讲颂神道灵异,个个很有回事。
通玄就笑着:“可惜!”
说着,高喊一声:“来人!”
声音才传出去,外面的人立刻应声,大批人涌了进来,顿时吓的庙祝和香客一阵烦乱,这时,通玄抚冠束带,从从容容将衣袍舒展了,接过了一张文书,赤气大展,护住了他,他傲然展开,令着:“奉蜀国公之令,此是银祠,给予拆毁。”
本来议论突然停滞了,一股凉意袭进来浸得众人心都是一缩,等着大兵拥入,这些香客才恍如梦醒过来,一齐跪下:“大老爷,不能拆啊!”
通玄先是一笑,接着一收:“我是奉蜀国公之令!”
他的声音带着金属碰撞的颤音在神殿前回荡着,目光幽幽:“这是银祠,银祠无福,不能由之乱祸民间,有着煌煌此令,谁敢违抗?嗯?!”
说话的对象,甚至不仅仅是下跪的香客,而是祠中的一些力量。
银祠上蓦地一阵恐怖气氛生起。
在场的人毛发都是寒立,香客和士兵都有些惊悸。
通玄哼了一声,用冰冷无情的目光打量着庙宇,冷笑着:“还敢顽抗?煌煌天威岂是你能违抗?”
说完这话,身上赤光大盛,通玄神情淡漠的吩咐着左右:“给我砸!”
这一声令平空惊雷,斩钉截铁没有丝毫余地。
“诺!”
眼见大批亲兵而上,涌了过去,这时,两个庙祝急了,就要起身拦着,通玄吩咐:“一块打死!”
只听长棍猛地敲上去,只几下,泥金神像轰然破碎成片,变成了一堆渣沫,落了下来,并且这两个庙祝惨叫着,在地上翻滚,片刻,鲜血渗透了下来,躺着就不动了。
通玄看着,冷笑一声:“把尸体拖出去,把这祠用上国公封条给封了。”
封条实际上很简单,就是带着官府的印,就可以隔绝鬼神,当然是一般的鬼神,但是这也足够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