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人唯亲是不好的,这个道理谁都知道,那些任人唯亲的人难道就不知道吗?
他们知道,可是啊,在熟人和陌生人之间你更信任谁?
只要是一个思维正常的人,都知道该如何选择。
然后呢?你就成了一个任人唯亲的人。
想要别人重用你,你首先就要和别人亲近,至少要让人家了解你,信任你,只有在了解你信任你之后,才会委以重任,才会让你的才华有发挥的余地。
哈密国中真正掌握大权的人都是铁心源的亲信,如果保卫清香城的人不是铁一,守卫城主府的人不是尉迟文,铁心源根本就不敢闭眼睛睡觉。
即便是这样,晚上的时候,尉迟文还是从房梁上找到了两个刺客。
找到刺客这种事最近已经变成了城主府的日常。
穆辛的旨意终于传达到了飞鹰山,然后就有大大小小的刺客把哈密王宫当成了试炼之地。
根据尉迟文回报,飞鹰山的刺客团已经把刺杀邪恶的哈密王当成一项荣誉事件在宣扬。
任何人只要刺杀哈密王成功,就能成为刺客之王。
战争期间没有关闭连接西域各国的国门,以至于阿拉穆特山最近也有传奇级的刺客来到了哈密国。
那些希望死后进入天堂接受八十一个处女伺候的家伙们,到了清香城之后,根本就把自己的命不当一回事,从下水道里,从进水口里,拉着绳子从瀑布山上往下爬的,弄死城主府仆人,改头换面进来的,还有一些美丽到了一定程度的女刺客守在城主府边上搔首弄姿的,希望能亲近到那个传说中残暴无比的哈密王。
城主府的构造非常的简单,能藏人的地方不多,每间房子里都有一根两尺粗的梁柱,就成了刺客最好的藏身地。
前面被抓的刺客没机会把这个房梁陷阱告诉后来人,于是后来人继续将房梁当成最好的藏身地。
所以,尉迟文只要每天巡梭一遍房梁,总会有点收获的。今天被捉住的这两个刺客,就是被侍卫们用长杆子从房梁上捅下来的。
看到这些刺客,铁心源很失望,这些人的身手也就是一般的好,放开了也就能一个人大三五个侍卫,唯一可以称道的地方就是这帮家伙一点都不怕死。
即便是被捉住了,也把嘴巴闭的紧紧的,双目中满是对死亡的渴望。
这些人没有任何审讯的必要,一旦开始审讯了,他们的嘴巴一定是闭的严严的,审讯到最后,他们还是会招,最后的始作俑者一定是穆辛,这一点作用都没有,现在没人能找得到穆辛。
尉迟文不喜欢这群人,一点都不喜欢,愚蠢到了这个地步,死不死的对他们来说没有什么意义。
可是他又不喜欢让这些人心安理得的去天堂享受那八十一个处女,就把这些人全部送给了金大壮!
金大壮以前不叫金大壮,叫艾利凯木,这个名字有苦怨的含义,只是在掌管哈密黄金谷之后,就改了一个宋人名字,叫金大壮。
此人也是铁心源任人唯亲的结果,早在铁心源在清香谷吃干粮的时候,他就是铁心源最忠实的奴仆,属于第一批投靠清香谷的西域人。
原来管理黄金谷的铁六升官回到清香城之后,金大壮就接替了铁六的职责,为哈密国努力生产黄金。
每年十月份,是黄金谷向哈密国解送黄金的日子,同时也是黄金谷接受金奴的日子。
这些刺客各个身强力壮,正是最好的采金人选。
金大壮全身上下充满了黄金的光彩,站在,猛烈的大烛光底下,浑身上下闪耀着金光,即便是匍匐在铁心源脚下,也金光闪闪,让铁心源睁不开眼睛。
铁心源一脚踢开金大壮怒道:“你把全部身家都戴在身上,很好看吗?
知道的明白这些黄金都是你拿俸禄置办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贪渎了多少国帑。”
眼看金大壮要张开嘴巴,铁心源连忙道:“闭上你的臭嘴,你要是敢把那一嘴的大金牙露出来,信不信老子现在就用钳子给你拔光。”
尉迟灼灼噗嗤笑出声来,在边上为金大壮说好话:“大壮主持黄金谷,今年的黄金产量可比去年多了两成呢,国相都说大壮是一个尽心尽力的人,都是有功之臣,您就不能好好地和他说话?
每次见了面,不是打就是骂的,也不怕寒了功臣的心。”
金大壮连忙捂着嘴道:“这样很好,这样很好,金大壮是大王的金奴,干好是本分。”
铁心源乐了,指着金大壮对尉迟灼灼道:“以前的时候只知道傻笑,哪里懂得说这些话,现在都能说本分两个字了,这才当了几年官啊。”
尉迟灼灼轻笑道:“当一天官也是您的臣子,臣妾这就去安排饭食,功臣来了,您总要款待一下的。”
尉迟灼灼下去了,铁心源脸上的怒火也就消失了,坐在椅子上瞅着金大壮道:“战事没你想的那么严酷,没有必要对黄金谷竭泽而渔。”
金大壮躬身道:“奴仆总是担心大王这里缺少金子使用,该走的炼金流程没有改变,只是督促那些金奴们多干了一些活。”
铁心源叹口气道:“你这几年也算是兢兢业业,只要你对得起本王的这份信任,我也愿意让你继续掌管黄金谷。
只是黄金这东西比魔鬼都可怕,一旦经不住诱惑,即便是本王到时候也救不了你。
你在我最倒霉的时候就跟着我,我至今还记得我们在旷野上找尸体,然后扒下那些尸体的衣衫,拿回来给我们自己人穿。
那时候我们多穷啊,你艾利凯木那时候别说见金子了,就连一口饱饭都没吃过。
现在呢,已经披金挂银的,家里也有四五个女人伺候,孩子生了一大堆,好日子来之不易,别毁了他。”
金大壮笑道:“奴仆牢牢记着您的当初对我说的话,该是奴仆的,奴仆不敢不要,不该是奴仆的,奴仆分文不取。
大王有所不知,金子是不是奴仆的不要紧,只要大王能允许奴仆每日里见到这些世上最美的好东西,奴仆就心满意足了。”
听金大壮这样说,铁心源也很无奈,指指金大壮身上足足有十斤重的金饰道:“戴点这东西虽然难看,本王也不反对,只是好好地一嘴牙,你拔掉之后戴上满嘴的金箍子还怎么吃饭?”
金大壮上下牙齿一碰,铮铮作响,媚笑道:“除了啃羊骨头不太方便,其余的没问题。”
铁心源指着金大壮半晌无语,见尉迟灼灼领着侍女把酒宴布置好了,就直接上了饭桌。
将烤好的羊肉放到自己身边,把一盘子豆腐推过去气冲冲的道:“你就吃豆腐吧。”
金大壮欢喜的端起豆腐大口的往嘴里刨……
铁心源愣了半晌叹口气道:“挖金子这种事你就不要参与了,再被石头砸掉牙齿,老子又要花金子帮你补牙了。”
正在吃豆腐的金大壮身体猛地僵住了,过了片刻就继续吃饭,一边吃眼泪就顺着眼角流下来了。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镶金牙吗?你不说,本王也只好装做不知道。
按理说你也是我哈密五百石的中层官员,闷在矿井里挖矿这不是你该干的事情。
别人只知道你带着满身的金子,本王却知道你全身骨折了六处……唉!”
铁心源站起身,来到金大壮的背后,重重的在他肩头拍了两下,就迈着沉重的步伐出去了,临走时还对金大壮道:“好好吃,全部吃光!”
金大壮嘴里塞满了食物,愣愣的点点头,用手背擦拭一把眼泪,双手端过一盘子肥美的红烧鲤鱼就准备大快朵颐。
黄金谷,玛瑙滩是哈密王族私产,金大壮也属于内务府官员。
赵婉在的时候,他归赵婉管辖,如今赵婉身在大宋东京汴梁城,内务府一摊子事情就由尉迟灼灼打理。
身为家奴,铁心源训导一下安抚一番也就足够了。
尉迟灼灼给金大壮倒了一杯酒道:“喝点酒,别光吃菜,吃不光也不要紧,别伤了身子。”
金大壮一口喝光了杯中酒,低着头连忙道:“能吃完,能吃完,奴仆的胃口大着呢。”
金大壮能感受的来,尉迟灼灼对他与赵婉对他完全是两种态度。
往年见赵婉的时候,莫说这样接近,他至今连赵婉长什么样子都不清楚。
赵婉浩大排场和气势,不是尉迟灼灼能比拟的。
不论尉迟灼灼对他表达了多少善意,金大壮一想到赵婉清冷的声音,就全身颤抖,面对尉迟灼灼的时候把脑袋再往下低了一些。
无论大王赏赐下来多少,金大壮都能拿的理直气壮,无论王后赏赐下来多少,金大壮都敢拿出去向别人炫耀。
唯独王妃……还是算了,金大壮这时候很想跑路。
尉迟灼灼也看出来了金大壮的不安,心底里暗暗叹口气,淳朴的西域人,已经被那些大宋来的胥吏们给教坏了,变成了纯真的官吏,再也不是漫山遍野放羊撵狼的野蛮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