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阳站在悬崖边看了好久,愈发觉得,这个亡者世界的存在,可能并不是生灵们想的那样,是一个归宿。
更可能是无休止的折磨,这些家伙,去承受这种折磨,恐怕就是为了,这些痛苦和折磨里,存在的那么一丁点的渺茫的希望。
秦阳不觉得嬴帝是在装傻,他的执念,化作了三十六座歹毒山,这一点是伪装不了的。
事实上,嬴帝是不是在装傻,已经不重要,他刚才的表现,已经算是表达态度了。
秦阳也不想再跟他结怨了,人死债消,人死了,被超度了,那么以往的恩怨,便一笔勾销,从此烟消云散。
只要嬴帝的执念不是要宰了自己,那么,他装不装傻,都不重要。
刚才着实反应有点大了,实在是嬴帝算是他遇到的最强的一个对手,基本完全不可敌。
尤其是嬴帝死的时候,到底有多强,秦阳自己其实也没感觉到。
反正当时一个全图沉默,嬴帝就是个靶子,他爆种之后,付出了自己的命,才在最后一剑捅死了嬴帝。
这也只能从侧面反应一下。
真要是没有全图沉默的限制,再遇到嬴帝,秦阳觉得,自己被对方单手捏死的概率会非常高。
如今感觉到,嬴帝再次从割鸡山开始,再次走一边,再次去承受那折磨,只是为了保留一丝希望。
秦阳唏嘘不已,没想到啊,这个冷酷无情的家伙,最大的执念,竟然是他还是太子的时候的太子妃。
还肉麻到弄出来三十六座他媳妇曾经最喜欢去的地方。
可惜啊,这些美轮美奂的地方,如今都变成了既歹毒又痛苦的折磨。
秦阳一点都不担心嬴帝哪天会走出来。
执念之所以是执念,就是求不得,放不下。
能这么容易放下,就不是执念了。
唏嘘完,秦阳想到他立的那些牌子,不由的有点尴尬。
万一嬴帝看到他媳妇最喜欢的地方,都变成了割鸡山,毁容山之类的名字。
会不会怒火直冲脑门,过来锤爆他的狗头。
若是这样的话,岂不是又结新怨了。
他的本意可不是如此,纯粹是为了立下个警示牌,警示后来者而已。
秦阳觉得,自己还是先等等。
一方面,先确认一下,万一不行了,赶紧跑路,反正嬴帝被执念所困,这里便是他的囚笼,他走不出去的。
另一方面嘛,当然是因为道门那群鬼才干出来的事。
秦阳觉得,既然当初尚在演化中的永恒炼狱,被他误打误撞的引出来了演化玄奥,牌子化作了可以参悟的玄机。
那么这些歹毒山,也都是他立下牌子之后,才被故事书认定为既定设定的。
牌子应该也已经融入到了演化之中,化作了歹毒山的一部分。
既然道门的鬼才,能从中参悟出法门,那么他不求能参悟出什么经典,能随便参悟出来点百分之百契合亡者之界的秘法神通也行。
当然最重要的,歹毒山的束缚性远不如永恒炼狱,只要能扛过痛苦,就能随便过。
有一说一,过程虽然痛苦了点,但这三十六座歹毒山,的确跟生者世界没什么区别,他在里面跟活过来了一样,活着的时候,能感受到的一切,在那里都能感受到。
这一点很重要,对于很多死灵来说都很重要。
秦阳蹲在悬崖边,吹着冷风,感受着劲风吹面,他的皮肤开始皴裂,脸蛋上都多了两坨高原红。
等了很久之后,才见嬴帝再次走了一遍歹毒山。
他满身伤痕,近乎不成人形,等到步入最后一座悬崖山的时候,他便瞬间恢复了原状,继续坐在悬崖边,遥望着远方发呆。
这次连理都不理秦阳了,仿若根本没看到秦阳似的。
等到嬴帝再次化作石雕,被风化成齑粉,秦阳果断转头,往回走一遍,完了再去重走一遍歹毒山。
往回走,秦阳便发现了截然不同的感受。
歹毒山里的歹毒东西,竟然都消失不见了,仿若真的变成了美轮美奂的人间美景,他也好似活过来了,可以感受到这里的一切。
只是,当他回过头,想要继续向前看的时候,那美景,便会再次便会他熟悉的歹毒山。
向前看,向前走,永远是痛苦的。
沉溺过去的美好,沉沦其中,却太容易了。
秦阳慢慢的向回走,仔细感受这里的一切,感受着阳光抚面,感受着细雨绵绵,感受着风雪之中,万籁俱寂,心也会跟着安静下来。
这便是嬴帝心中,最美好的回忆。
秦阳都开始忍不住要沉溺其中,在这里,他感觉他还活着。
要是这里再有各种面食,有充满烟火气的烤肉,有水嫩多汁的灵果,有……
他估计就真的忍不住,会沉沦此地,再也不想离开。
可惜,人生在世,吃喝二字,没有吃喝,美景有个锤子用。
就算是油锅山上,都是只能闻,吃不到嘴里,丧心病狂。
一路重新走到了割鸡山,秦阳正好看到,一阵微风吹来,漫天齑粉,飞速的凝聚,化作一身布衣的嬴帝,他一步一步走过割鸡山的每一寸草地。
他的双腿,已经血肉模糊,他却恍若未觉,依然保持着那一丝希望,不断的打量所有地方,希望找到他想要找到的人。
包括山顶加了特效的牌子,他都没有多看一眼。
等到嬴帝走后,割鸡山重新恢复了原状,秦阳沉下心,再次重走割鸡山。
先感受美好,再重新翻手割鸡山的歹毒,这种痛苦和折磨,简直是翻倍。
秦阳现在多少能感同身受一点了,但这不重要,他要的是参悟那个已经开始冒神光的牌子。
环绕着割鸡山,不停的走,目光却一直放在牌子上。
那一手自成风格的字里,竟然真的有玄奥浮现,只是盯着看了一会,便心有所悟。
秦阳卡着青草触及要害的边缘,一步一步的围着割鸡山打转。
学着嬴帝,一步一步的走完割鸡山每一寸角落之后,心头的感悟,也差不多到极限了,但是不知道为何,这种感悟,根本无法化成一个秘法神通。
开了思字诀一瞬,重新捋了一遍,才发现,参悟的东西,想要化成神通,明显不够。
继续向前走,一座又一座的,重新走过去,感受的痛苦也越来越强,到了后面,秦阳都不得不开了狂暴,再不时的开一下思字诀,加速参悟。
重新走到了最后的悬崖边,再次重新参悟完之后。
开启思字诀三息的时间,将所有感悟融合,一门神通的雏形,开始在心头孕育出来。
秦阳回头望去,嬴帝还在不知疲倦,不知痛苦,永无休止的走过一遍又一遍。
秦阳叹了口气,他倒是想向前看,一次倒着走都没走过,可惜,他的前,不是忘却,不是接受事实,而是找到青衿。
确认神通开始孕育之后,秦阳从悬崖边,一跃而下。
想象中的坠落没有出现,他跃出的瞬间,便已经站在了平地上。
身后便是绵延不知道多远的歹毒群山。
这次走出来似乎很容易,参悟神通也不难。
不过,秦阳却知道,嬴帝肯定是永远学不会了。
其他人再来,恐怕也参悟不出来什么。
想要参悟出牌子里的东西,必须要走\b两遍歹毒山的,第一遍走过去之后,必须回头,倒着走一边,去感受那里纯粹的美好,然后再立刻重走,让痛苦加倍,感同身受了,才能真正的参悟出来东西。
所以,嬴帝不倒着走,哪怕这些东西是因为他所化,他真的放下正事,去参悟也未必能参悟出来什么。
而其他人,第一次走过去歹毒群山,谁疯了,还倒着走一遍。
这就是机缘,牌子他已经立了,没道理还得手把手教怎么获取机缘。
有毅力有决心的死灵,发现了牌子,自然会去做,能不能参悟出来,那就看他们自己了。
现在秦阳有点理解,为什么大佬留给后人的机缘,总爱不说人话,不说清楚,搞的玄之又玄,非得让后人去猜去碰运气。
现在就是大佬给后人留机缘的现场。
出了歹毒山,秦阳没急着走,他重新梳理,准备将新神通彻底搞出来。
三十六座歹毒山,每一座山都是一部分,全部参悟完了,才能化作一个神通。
几天之后,秦阳睁开眼睛。
这个新神通,也并没有什么出乎他意料,没有名字,却是能让死灵如同活过来一样,感受美好的同时,再感受数十倍的痛苦折磨反差。
简直歹毒。
琢磨了一会之后,秦阳灵机一动,开了思字诀,重新参悟,重新衍生。
他把这个神通,还有之前的感受,全部加进去,再衍生出俩神通。
一个能让死灵如同活过来了一样,能感受世间的一切美好。
一个能让其感受世间的无穷痛苦折磨。
“完美,参悟了一个,附送了两个。”
他一向是个好人,当然不能只让世界感受痛苦,一定要尽力让世界感受美好。
拿到了神通,秦阳遥望着前方,心里开始瞎琢磨。
要是他曾经超度的人,若是执念太深,生前也足够强的话,是不是也会跟其他人一样,空降到这里,演化出一个个绝地。
嬴帝还好说,这货虽然强吧,但他要做什么的时候,对比其他黑心怪,其实还挺堂堂正正的,他的执念,挺无害的,也能理解。
但另外俩狗东西,可就未必了。
紫霄道君和葬海道君。
秦阳敢保证,这俩死了都要死扛着几千年的狗东西,肯定是执念深重,以他们的实力,绝对可以空降到这里。
而且这俩狗东西的执念,也肯定不会像嬴帝那般无害。
俩堂堂封号道君,最后栽在一个小修士手中,要说最大的执念变成了要弄死他,秦阳倒是一点也不意外。
尤其是紫霄,还有脸说人家葬海是奸佞小人,秦阳倒是觉得葬海起码大气点,紫霄反而是个内里阴险毒辣,表面上谦谦君子的货色。
除了被他超度的强者之外,秦阳现在更担心另外一件事。
若空降到绝地里的人,就是绝地诞生的缘由,那么会不会有人,在记忆复苏之后,以大毅力大智慧,化去了自身的执念?
若是这样的话,他们就能走出来了。
虽说执念没那么好化解,但每个人的执念也是不同的。
就像永恒炼狱的那个倒霉蛋,他自己已经察觉到他陷入了无限套娃,他想解脱,但是他却陷入了死循环,越是想改变,却越是深陷其中,这本身就是他的执念。
再比如说,嬴帝的执念,就是找到青衿,在那里找不到,便无法化解,青衿出现在那里的可能,可以忽略不计,嬴帝自己开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亦可以忽略不计。
每个执念都不同的话,出现一些,可以有其他办法化解的执念,也并不是不可能。
毕竟,若是每个空降的,都会被困死在自身执念所化的绝地里,仅此一点,就不符合世界的演化,毕竟,没有什么事是绝对的。
绝对就意味着没有变化。
没有变化,所谓的演化,就进行不下去了。
等等……
想到这,秦阳忽然停止了思考,他抬起头,看着天空,想了想,不对,生者望天,亡者应该是望地,他又看向大地陷入了沉思。
这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他知道的,世界就会知道,那么,他想到的,是不是本身就是在帮助世界演化。
他想到了这个对世界演化更完善有好处的东西,是不是世界转眼,就会给他整出来一些,可以跳出绝地的死灵?
秦阳一脸纠结,不用想,肯定会有了!
小说家众筹写出来的狗世界,不抄他对世界演化有利的点子才怪。
……
一处大地上,血雨飘摇,满是腥气,各种颜色的鲜血,混入雨中,坠落到地面,血雨汇聚成流,流入洼地,慢慢的汇聚出一方湖泊。
血水中,慢慢的凝聚出一个一身破烂道袍的道人,道人手握残破的拂尘,身后背着一把锈迹斑斑的铁剑。
他孤立血湖之中,片刻之后,血湖之中的血水,凝聚出各种奇形怪状的东西,有人有兽,有大有小。
道人收起拂尘,取下背上背着的锈剑,双目血红一片,开始不断的将这些家伙,全部再杀一遍。
杀完之后,血水再次重新凝聚出来,道人不知疲倦的继续大杀特杀。
随着时间流逝,慢慢的,道人的记忆开始复苏,他眼中的杀机慢慢淡去,多了一点理智。
但他没法停下来,停下来就会被反杀,他只能永无休止的杀戮下去。
慢慢的,他认出来了,这些人都是他杀掉的人。
他的眼中,理智越来越强,意识恢复的越来越多,他开始思考,怎么破局。
他尝试了除了杀戮之外其他的法门,都没法用。
他开始思索,如何去做。
入静,以静入道,以无极化太极,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默念静心咒,没有效果。
不过不重要,他要的只是静心。
无法停止的杀戮,让他难以静心,他不骄不躁,继续默念没有了玄奥的静心咒。
不知多久之后,他的一颗心开始沉静了下来,杀戮已经无法让他的心中出现涟漪。
入静,反照自身,从无到有的开始。
他明白了,他死了,这里是亡者的世界,脚下的血湖,是他的执念所化。
等到再杀了一遍之后,道人心境攀升,他于杀戮中,取到了静,他也终于开悟。
既然这些都是他生前斩过的敌人,那么在这里杀有什么作用,既然这里是亡者之界,那么他的敌人,是不是也会落入这里。
走出去,将他们再斩了即可。
一念之后,所有血水演化出来的敌人,全部消散,可是他却还是无法走出血湖的范围。
“执念难解,果真如此。”
道人也不意外,他盘膝而坐,静静的坐在湖面上,继续入静,继续思索。
良久之后,道人睁开眼睛,他的记忆不断的复苏,这个时候,他想起来,早很久很久之前,他还没修行的时候,快要饿死的时候。
吃到了一碗油泼面,面是偏粗的棍棍面,很劲道,辣子很辣,也很香。
他现在很想再吃一次。
道人的思绪,慢慢的开始被这碗油泼面占据。
时间一点一点的推移,他双目无神,嘴巴微张,站起身之后,一步一步的顺着血湖走了起来。
他一步一步的走到血湖的边缘,停顿了许久之后,一步迈出,跨出了血湖的范围。
上了岸之后,道人的气质,立刻大变,满身杀气,消失的无影无踪。
一瞬间,便仿若化作了一个道袍破旧,\b身形消瘦的穷道人。
他迈步走向血湖不远的地方,盖出来一间土屋,随手将锈剑插在地上,丢弃在一旁,再也不管不问。
他选了块地,用双手刨土耕地,等到耕更好地之后,张口一吐,一颗颗种子落入到土中,取了血水浇地,之后便蹲在田边,静静的等候着。
道人化解不掉己身的执念,但是他入静之后,开悟了却也不是没收获的。
他明白,血湖是他最大的执念,困住他的也是最大的执念,这是心牢。
想要走出来,要么彻底化解血湖所代表的执念。
要么,就让血湖变得不是最大的执念。
最后入静,静候,直到他想要吃一碗油泼面,慢慢的演化,变成他最大的执念,他便走出了血湖。
可如今,他走出了血湖,却也化解不掉油泼面的执念了,他可以自由活动,但他最大的执念,会让他去想办法吃到一碗油泼面。
相比血湖的执念,吃一碗油泼面这种执念,起码没有实质化的牢笼将他困在里面。
只可惜,这个世界,永远不可能长出来麦穗了。
……
秦阳结束了修行,顺着荒野继续前进。
不知道多久之后,他察觉到了远方有异样。
他来到一片血湖旁边,神目一开,立刻看到了远处岸边,有一座极为眨眼的土屋。
他来到土屋旁边,看到一个道袍破烂,身形消瘦,却很面善的道人,正在兢兢业业的种田,哪怕田里连个绿苗都看不到。
秦阳看了看那座瞎子都能看到危险气息的血湖,又看了看道人,看着道人,很随意的在血湖里取水。
秦阳砸吧了下嘴,暗骂一声,这狗世界不会真的这么玩吧?
他的第一反应,就是真的出现了个走出自身执念绝地的大佬么?
思来想去,秦阳远远的拱了拱手。
“在下秦阳,见过前辈,不知前辈如何称呼?”
道人抬起头,一脸和善。
“啥前辈不前辈的,贫道俗家姓萧,名字忘了,道号忘了,你是哪来的娃子,快走快走,这地方怪怪的,很不安全。”
“噢,原来是萧真人,失敬失敬。”秦阳客气了一声,准备先问问再说:“不知萧真人,这是在干什么?”
“种麦子,种好了,磨成面,做油泼面吃,麸子还能去喂鸡……”道人絮絮叨叨,似乎什么都安排好了,哪怕现在连麦苗都没。
“噢,你没葱没油啊,怎么做油泼面?”
“……”道人呆立当场,喃喃自语:“是啊,没有葱啊。”
秦阳翻了翻库存,翻了好半晌之后,翻出来一根蔫了吧唧的大葱,递给道人。
“不太新鲜了,留着凑合能吃。”
“这多不好意思。”道人在道袍上擦了擦手,想要又不太好意思,思来想去,他跑到院中,拔出那把锈剑:“贫道这啥都没,这把破剑,你找个铁匠铺卖了,也算是……”
道人说到这,似是有些不好意思说下去了。
秦阳眼睛一亮,他向来是不以貌取人,更不以貌取物的,这个鬼地方,能出现一把锈剑,肯定不是这个世界演化孕育的。
死了都能被这位大佬带过来,肯定是什么了不得的异宝,而且十有**是对方性命交修之物。
想了想,秦阳还是没伸手,这种东西,他拿到手了也未必有用,有用了不太合适,在对方记忆没有复苏的时候,用一根蔫了吧唧的大葱换走,基本可以算是结怨了。
相比之下,遇到个看起来挺好说话,执念也如此奇怪,挺无害的大佬,还是结交一下比较好。
哪怕秦阳总觉得,旁边凶气滔滔,看起来极度危险的血湖,就是因为这位道人才演化出来的。
可惜这点没啥现成的证据支撑,总不能人家在湖边,执念是想吃碗油泼面,就说人家是从里面走出来的。
怎么看,油泼面都跟这座血湖扯不上一点关系。
谨慎起见,秦阳开始悄悄的翻了翻故事书。
在文字已经不再变化,可是还在闪烁的设定里,找到一条跟血湖相关的。
上次看还没有,应该是才出现的。
“无数生灵死后的怨念、真灵、鲜血所化,血湖之中,孕生血灵,血湖不干,血灵不死,擅入者,不死不休,直到闯入者,融入其中,化作血灵。”
很显然,不管这座血湖,是谁的执念所化,对方生前都是一个狠人。
再看看,\b身形枯瘦,人也很实在的道人,怎么都没法把道人跟这座血湖扯上关系。
不过,秦阳还是觉得,谨慎一点的好。
这位大佬,能从血湖取水,又在血湖边安家,权当血湖就是因为他而出现的好了,小心无大错。
就算最后确认不是,跟一个执念是油泼面的无害大佬交个朋友,也是极好的。
“前辈太客气了,一根葱而已,不值当,前辈快点收回去吧。”
“这不行,吾辈修道之人,不能凭白受人好处。”萧真人很执拗,非要把那把锈剑塞给秦阳。
秦阳没辙,只能先接过来,等下再说。
继续翻了翻库存,翻出来些灵麦,递给萧真人。
“前辈,我这有些灵麦,你试试?”
“不行,贫道要自己种。”萧真人依然很执拗。
“我说实话,前辈别不高兴,这个鬼地方,种不出来的,没有灵田,没有阳光,你浇地的水,怨念杀气太重,用不成的。”
“贫道也没办法,只能先试试,贫道必须自己种麦子。”萧真人似乎也知道,这样不太靠谱。
秦阳想了想,想到了嬴帝的歹毒山。
那个鬼地方,虽然歹毒了点,但有一点,绝对算是这个世界的另类。
所有进入其中的修士,都会变得如同活过来了一般,歹毒山里也跟生者世界没什么两样,阳光雨露,一应俱全。
要说有什么地方有可能,似乎也只有那里,可以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态度,去试一试。
“前辈,你顺着我来的路,往回走,你要是能看到群山,你去那里可以试一试,那里虽然有点危险,可那里有阳光,有雨露,有风雪,有不知道算不算植被的植株。”
“噢,那贫道去试试。”萧真人一听,连忙从土里刨出来一堆种子。
秦阳眼睛微微一眯,看着那些种子,心里忽然有些明白了。
那些种子,就是油泼面的执念。
现在秦阳越来越相信,这座血湖,就是萧真人的执念所化。
若是以这个为先决条件的话,逆推回去,补全细节。
秦阳就得出一个结论,萧真人是用一个更大更强的执念,去化解了另外一个执念。
当血湖不再是他最大的执念时,血湖自然困不住他了。
可是走出了血湖,却会陷入到另外一个更大更强的执念之中,这个执念比前者更难化解。
乍一看,就是饮鸩止渴的做法。
但如今,看着那些种子,秦阳觉得,若推测是真的,萧真人怕是从一开始就有了明确而完整的计划了。
在亡者的世界里,吃到一碗油泼面,成了困住他的执念。
他再顺势将这个执念化作了小麦种子,然后将其当做正常的小麦来种。
只要最后正常成熟,他收割了之后,磨面做面,再吃到嘴里,就成了将自己的执念再次吃了回去。
用他油泼面的执念,去化解了油泼面的执念。
以彼之矛,攻彼之盾。
依然是用执念化解执念的路子,可这样的话,似乎还真的行。
所以,最后所有的难点,就只剩下一个,在生者世界里,随便找个人都能完成的问题。
怎么种出来小麦。
这个不难,难的是在亡者世界里,种出小麦。
而秦阳现在给了他一个以目前的情况,算是最靠谱的方法。
萧真人收拾了东西,一抖拂尘,很是真诚的对秦阳作揖。
“指引之恩,不敢相忘,贫道身无长物,贫寒如洗,如今,只剩下此拂尘……”
“别,真人这是打我脸啊,真人什么时候吃到了油泼面,到时候,你要是还看我顺眼,再遇到的时候,顺手提携我一二就行。
这东西,我是真不能要,我已经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绝对不能要。”
说着,秦阳赶紧趁机将锈剑也还回去。
他看了,这锈剑在他手里,真的只是一把锈剑,什么威能都没有,拿着也是浪费。
萧真人很不好意思,想了想,伸出一只手,点向秦阳的眉心。
秦阳能看到对方的手指点来,对方的动作也不快,似乎很随意,可是这个简单的动作,却给他一种避无可避,浑然天成的感觉。
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对方已经一指点在他的眉心,一些信息,也自然而然,半点突兀都没有的,直接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贫道思来想去,你这娃子,送我葱,又给我指引了路,这破铜烂铁,的确有些拿不出手,贫道身无长物,所会的东西,现在也只有一门最普通的静心咒。
最后还是只能欠着你了,哎……”
萧真人有些遗憾,可是很显然,现在他只想吃到一碗油泼面,不可能因为不想欠人情,就放弃了。
“哈,真人太客气了,什么欠不欠的,既然你这么说了,那这些你一定要收下。”
秦阳翻箱倒柜,从落灰的垃圾里,到处翻腾。
翻腾出一口都生锈的铁锅,一只大碗,再狠下心,用库存的其他东西里,榨出来二两植物油,干辣椒盐什么的自然也不会缺,最后再摸出来一截神木当柴火。
反正除了面之外,其他的东西,都尽量给备齐了。
欠一点是欠,两点也是欠,这次萧真人倒是没太客气。
秦阳想了想,总觉得还缺点啥。
“真人稍等,我再找找。”
继续翻腾,从最早的时候的储物袋库存里,翻出来一头发了芽,又干枯的陈年老蒜。
“吃面不吃蒜,滋味少一半,条件有限,真人就凑合一下吧,也算是凑个味儿。”
萧真人眼睛一亮,小心的接过这头打算,还用力量,将这头大蒜不跟外面的力量接触。
毕竟,这头大蒜,都几百年了……
幸好后来用的储物戒指比较高级,这蒜才没彻底腐朽化为飞灰。
也就是秦阳念旧,什么都不舍得扔,反正有地方就放着呗,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能用上。
整个亡者之界里,怕是再也没法从其他人那找到这种东西了。
论稀缺程度来算,秦阳现在的身家,绝对算是亡者之界首富。
萧真人拿了一堆东西,跟秦阳告别,前往嬴帝的歹毒山。
等到萧真人远去,秦阳蹲在血湖边看了看,再次立下一个警示牌。
做完这些,秦阳顺手看了一下萧真人给的静心咒。
静心咒这种烂大街的东西,养气期的小修士,都是人手一本。
不过考虑到是大佬给的,秦阳还是仔细的看了看。
静心咒跟他手里的不太一样,但本质上却没太大区别。
秦阳略有些失望,按理说,大佬特意给的,觉得有价值的东西,肯定不应该如此了。
看完静心咒的全文之后,秦阳忽然来了精神。
没想到后面才是真正的大收获:静心咒附带的讲解。
这讲解其实没什么,不过却给出了一条路子。
\b应该就是萧真人的修行之路,修行理念。
而这种方法,特别适合,没有修行法门的,由无到有的时候。
没有法门,便修道,修境界,不修法力。
入静,以静入道,直接悟道,以无极为始,由无到有,修的是纯粹的境界,纯粹的感悟,纯粹的道。
等到悟道之后,法力自来,诸多秘法,只要是低于悟道境界的,便可信手拈来。
因为先悟的,便是诸多秘法的本质,而后再去将其化作可以展现的法门。
这一切,便都是以一个“静”字,为根基的。
看似连法门都算不上的静心咒,此刻却成了开启一扇大门的钥匙。
秦阳睁开眼睛,唏嘘不已。
他当时要是脸皮再厚点,收了锈剑和破拂尘,恐怕就不会见到这门静心咒,也见不到附带的讲解了。
这事,说到底,还是好人有好报。
他给萧真人说那么多,其实还真没想捞好处,真的只是想交个朋友,混个脸熟。
这种能想出来连环计,去化解自身执念的大佬,能混个正面交情,都是好的。
不过,秦阳觉得,这位大佬最可怕的地方,并不是去想到这些。
而是他在被执念心牢困住的时候,还能去参透执念,能去想着怎么化解执念。
这第一步,才是最难的。
比想到方法,要难得多。
比如,之前见到的死灵,压根就迈不出这个第一步。
……
萧真人来到了歹毒山,他进入群山,不理会这里的歹毒,顺着歹毒山走了一圈,这里果真跟秦阳说的一样,他想要的一切都有。
而且,这里似乎更像是活人的世界,半点死气都没有。
稍稍弱点的死灵,怕是进入这里,都会被憋死。
萧真人来到了割鸡山,发现这里最适合,可是这里没法种,杂草生长的太快了。
他重新参悟,顺着歹毒山,来来回回走了一趟,参悟秦阳立下的牌子,明悟这里的本质,参悟出一个神通。
豁免歹毒山一切的神通。
于是乎,这里对于他来说,就真成了一个活人世界。
他在割鸡山,拔掉了一分地的青草,取雨露浇灌大地,烧青草柴木,落入田地,养了许久的地之后,他才小心翼翼的,种下了种子。
嬴帝还在一遍又一遍的感受痛苦,看到了萧真人,也只是在最开始问了一句,见没见过青衿,之后便相安无事,谁也不理谁。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
小麦种子,长出了麦苗,萧真人以自身法力,笼罩这一分地,直接模拟出正常的自然环境,又在毁容山,取了大雪,盖在麦苗上。
日子一天一天的流逝,在他的模拟下,冬去春来,冬雪融化,滋润麦苗,春去秋来,长势算很差的麦穗,慢慢的变黄。
收割,磨面,取出各种工具,萧真人挽着袖子,和面揉面饧面,煮面切葱花放辣子面,最后热油一泼,香味出来了。
萧真人端着大碗,蹲在田边,吃着大蒜就面,脸上的笑容就没停下来过。
虽然材料都不太好,但就是这个味道,就是他记忆里的味道,材料和做法都不怎么好,却就是忘不掉的味道。
他大口大口的吸完一碗面,身上的气息,也开始在不断的变化。
从那破庙苦道士的气质,慢慢的化作一个得道高人,身上破烂的道袍,破损处都在慢慢的恢复,枯瘦的身形,也慢慢的恢复了正常。
当他咽下最后一口面,他的眼神也彻底变了。
心牢崩塌了。
他笑了笑,没有动,继续端着碗,把最后几块葱花扒拉到嘴里,似是回味的站起身,收起了那些材料,包括那半根蔫啦吧唧的大葱,最后两瓣已经风干的干蒜。
他站起身,遥望着血湖的方向,正衣冠,揖手一礼,躬身长拜。
“化解执念之恩,贫道定当铭记于心。”
而后,他又走出来,一挥手,将他覆盖在天地上的力量收回,田地里瞬间长出了密密麻麻的青草。
他来到还在不断走动的嬴帝那,揖手一礼。
“借道友执念所化之地,化解了执念,贫道不胜感激,贫道一言,赠予道友,你要寻人,不若走出去试试,等待不若主动出击,一家之言,供道友参考,告辞。”
话音落下,萧真人一步跨出,若云卷云舒,山风吹拂,自然而然,可他的身形,却在几步之后,消失在歹毒群山。
嬴帝依然在自顾自的走,一点反应都没有。
……
秦阳蹲在血湖边,等着牌子有反应,可惜这次很明显不行,他都没进去,牌子也没插入到血湖里,血湖彻底演化出来之后,他也毛都没参悟到。
等到演化完全,血湖之中,不时能看到,血水凝聚,化作一个个形态各异的血灵,他们游走片刻之后,便重新崩散,融入到血湖里。
这个地方惹不起,杀气太重,思来想去,还是别进去了。
秦阳绕开血湖,继续前进,走在路上的时候,他不时的翻一翻故事书。
陆地就算大,也总不至于也是无边无际,都是些执念所化的绝地吧。
若是这样的话,这个亡者世界,就真的只是让亡者有个落脚,不,有个继续遭受折磨和危险的地方么?
那苦海上的苦海摆渡人,为什么会存在?
除了空降过来的死灵之外,那些渡海过来的,他们来到这边能干什么?
上古地府费了那么大劲,一个谎言,让整个世界所有的生灵,都陪着一起起舞。
总不至于只有一个摆渡人的角色存在吧。
还是,因为他来的太早了,现在只演化到,那些绝地出现的地步,剩下的还都没有出现呢。
大地的边际在哪?只是演化出绝地,目的是什么?
想着想着,秦阳开始默念静心咒,静心静思,不去再想。
省的狗世界又抄他的点子。
默念了一会儿之后,秦阳低头看着大地,暗叹一声,萧真人的入静,比他想的要难得多,越是不想,就越是去想。
现在,他又忍不住去想其他东西。
当年上古地府崩灭,诸多大佬都陨落了。
有些死了还死扛着,有些则是彻底死了,那些没有希望复活的,想来都会出现在亡者之界里。
那么,那个拥有跟他的拾取技能很相似神通的府君,是不是也会出现在这里?
他倒是挺想见见这位府君的。
一直因为这个技能被人误会,他是府君的往生之身,秦阳的确很想看看,对方的神通,到底是什么。
要说往生,那是不可能的,这货再牛,也不至于先往生到自己的前世,再往生回来,然后自己半点记忆都没有,什么都没有继承,反而自己前世的记忆还保留着。
但这个没法跟别人解释,解释了,别人反而会更加觉得你就是府君。
哎呀你看,你还不承认,你都往生过不止一次了。
……
大地上,一座座绝地,不断的出现,有强有弱,\b空降到陆地的死灵越来越多。
随着时间流逝,变化也开始出现。
有的绝地,已经没有出现在故事书上了。
而有的死灵,他们的执念,没有化作绝地,可是执念却会让他们去做这件事,比困住身体,还要可怕的心牢,执念左右了他们的意识和思想,哪怕有些已经记忆复苏了。
而这种死灵,更不会出现在故事书上。
除了绝地之外,自然的演化,也开始出现越来越多的东西。
秦阳开始碰到的,也已经越来越多。
……
银河边,轰轰烈烈的造桥大业,已经进行了不短的时间,无法勘探河中环境,他们只能不断的试探。
一座从河边延伸到海面上的石桥,已经修建了近百丈了。
这是那群鬼才第三十八次尝试,也是目前为止,修成的最长的一座尚未垮塌的石桥。
ps:一万一千多字的大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