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手华陀不敢同时再接,身子平空弹起,但为时已晚,岳奇的掌风,分别拍在他跨骨的两外侧。
“咔喳!”两声清脆骨裂声,千手华陀的躯体,顿如一个皮球似的,被抛落在遥远的峭壁下。
峭壁下怪石嶙峋,长满了不知名的野花,香成一片。
岳奇双眼望向那峭壁下,久久,沉默不语。
“岳奇,你真行。”乌金兰不知何时,已来到古木下,仰着上望,一脸娇憨。
“在下也要走了。”
“我知道!”
“在下就此别过。”
“你……你不多给我一点时间?”乌金兰本待以为二人同心合力,清除了毛家墟的恶势力,藉此可以聚首些时日。
乌金兰的心中充满了幻想。
“乌姑娘,请不要忘了在下的血债未清。”
“岳奇,我求求你,给我三天的时间。”
“抱歉!在下无法答应。”
“你要如此绝情!”乌金兰泪水顺鼻子流下,声音哽哽咽咽。
“好见好散,姑娘盛情,在下心领了。”
岳奇歪着头,看着乌金兰的脸。
“岳奇,再给我半天的时间好不好?”
“天下无不散的筵席。”
“我有话告诉……你。”
乌金兰差点大哭,她极力地在忍耐。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此情此景,岳奇只得硬起心肠,不能轻易退怯。
“我恨你!”乌金兰终于大声地哭了出来。
岳奇猛一转身,运足了功力,身轻如燕,数个起纵,顿变成一道淡淡的弧形。
转过一个山头,岗陵起伏,一望无际,眼前进入一个不知名的深山。
管它是千重山还是万重山,为了发泄心底积郁,岳奇一口气,奔过了五十座的山头。
一山又比一山高,他也记不起这些山头,是不是都一样的高,因为他觉得是同样的费力奔过。
心念中,他只想到兄仇未报,“万年堡”正等候他去瓦解。
信心是自己最大的依靠,假以时日,何事不可为?
江湖诡谲,人心不测,人定也许可以胜天。
月色渐渐地淡薄,东方升起了太阳,抹红了半边天际,一天又开始了。
经过一道绿色丛林,绿色丛林里,茂密的树叶,浓过地上的青草。
不由多看了一眼,身形略微地一缓。
“请止步!”
声音从浓浓的树叶后传来。
岳奇一怔,猛然收势,回身。
浓叶拉开了一个口,从里面走出一位中年的女尼,脸色凄苦,但仍可看出对方清秀的风姿。
“奇怪吗?”
“大师父是和在下说话?”
“这里没有别人。”
“请问有何贵事?”
“贵事不多,只有一件。”
“是与在下有关?”
“当然!”
“请大师父明示。”
岳奇心念暗转,看来不是什么好路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贫尼在此迎驾。”
“奉谁之命?”
“家主之命。”
“令主人姓名能否相告?”
“不能!”
岳奇心中更是警惕,他直觉到这个女尼可能会给自己带来一连串的不如意。
“恕在下告辞。”岳奇转身就走。
“你不愿见家主,难道也不顾余千蕙的安危?”
“什么?”岳奇倏地停步。
“余姑娘现在家主那里作客。”
“令主人到底是谁?”
“阁下去了自然知道。”
“她……怎么样子?”
“她等你去见最后一面!”
岳奇这一惊非同小可,余千蕙与他有过患难交情,不论岳奇对她的绝情离去,感到万分遗憾,二人的一缕情丝,紧紧缠绕着对方。
如今,久别未逢,乍一听到伊人有难,他岂能坐视不管。
岳奇毫不犹豫,摆摆手道:“带路!”
“请跟我来。”
中年女尼头也不回,灰衣一闪,径向浓林中又钻了进去。
这是一片千年以上的原始大丛林,每棵树杆及枝桠,都比一般的树林长得粗大,外表看来虽是老态龙钟,却生机盎然,青翠长春。
女尼轻身一跃,上了树梢,回头向后一招手,继续奔行。
岳奇禁不住好奇,随也登上树梢,只见周围岗峦起伏,全在脚底。
二人奔行甚速,不过顿饭光景,迎入眼帘的是一个尼姑庵。
庵门大开,庵门口有四个中年尼姑列队欢迎。
岳奇进过和尚庙,也见过不少大小和尚,就是没进过尼姑庵。
四个中年尼姑,一见岳奇走近,都露悚然之色。
庵门口有一个庞然大物的石桩,光滑滑的,像是长久经过人的手去抚摸,看样子恐怕有五百来斤重。
这东西是干什么来着,装饰品还是练功之用?
进入庵门,迎面是一条回廊,白石青阶,分列两旁的又是四名中年尼姑,低首垂目,面相庄严。
回廊中放着青石供桌,两盏纱灯透出朦胧的光线,配合着烟务袅袅,很是庄严肃穆且带些神秘。
带路女尼身形一折,领头转向走到回廊的右侧角门,穿门而过。
门后荒草蔓径,乱石铺路,一片杂乱无章,与前面的白石青阶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岳奇暗中感到奇怪,口中也懒得询问。
二人奔行甚快,眨眼间已奔到一间六角宝塔的下方。
塔高七层,用的全是巨大的青石块,从下而上,盘旋的楼梯巧夺天工,可是第一层塔没有人影,也没有任何摆设。
“请上塔!”
“余姑娘在哪里?令主人又在那里?”
“请上塔!”带路女尼笑容可掬,口气坚决不移。
既来之,则安之,岳奇挥手向带路的女尼示别,转身就走,走向宝塔的第一层台阶,缓缓地走。
正当岳奇的脚步,踏进塔门时,“蓬!”地一声,铁板塔门随即自动关闭。
铁门一关,继之而起的是两支巨形白色蜡烛,自动点然了,火光熊熊,使得第一层塔内光亮如同白昼。
两支巨形蜡烛的中间,宛然出现了四个大字“欢迎进塔”。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岳奇冷冷地“哼!”了一声,再厉害的魔头都见过,这点儿伎俩其奈我何!
第一层塔内空空的,无一物,青色的墙发出青色的光。
接着,岳奇坦然地又上到第二层。
第二层仍是空无一物,两支烛光光亮无比,只是中间的四个大字,改写成“节节登高”。
“好哇!看是搞什么鬼?”岳奇脚步未停,身如行云流水,顺着阶梯,又上了第三层塔。
第三层塔的模式和内容毫无改变,几个大字变成为“稍安勿躁”。
字如龙飞,铁画银钩,一手的篆体就好似描绘出岳奇此时的心情,被人耍过,却又被人安抚过。
“去你的鬼扯蛋!”岳奇微微有点恼怒。
他在想,会是谁藏身在塔内?和他恶作剧,且此人目前是敌是友分不清,他忍了又忍,差点骂出口来。
渐上渐高,他已进入了第四层塔。
第四层内塔,景象大大改变,墙壁与地面,全是用高级大理石装饰,蓝白相间,色彩调和,连一丁点杂色都看不到。
没有改变的仍是那两支巨烛,但烛旁有一把太师椅,椅前茶几一壶一杯,烛中的大字是“酬君美酒”。
岳奇环顾四周,东敲敲,西碰碰,墙壁,地面全是实心,不像是空心夹室。
此时,岳奇更是悬念久别的余干蕙,她何以陷身塔内,是被擒……
怪不得长久没有得到她的讯息!
一念在心,他上了第五层。
然后是第六层。
这两层他再也不管它在弄什么鬼,一闪而过,顺梯而上,连向中间瞧都不瞧一下。
最后,终于上到了第七层,也是最宽敞的一层。
第七层塔中央的地面,果然见到了余千蕙。
余干蕙手足被缚,面色白中发青,紧紧闭着双目,像是服过什么药物,上面吊着一块圆掌大的石磨,摇摇欲坠。
“余姑娘……你……怎么啦?”岳奇心痛如焚,急想冲过去,但他的表面却保持着镇静。
“慢着!”
从塔的最高墙壁上,发出破锣似的女低音。
“你是谁?为何躲着不敢见人?”
“年轻人,时间一到,自然有你瞧的!哈哈!……”
“余姑娘犯了什么罪,你要这样折磨她?”
“心痛么?”
“欺凌一个弱女,手段不光明。”
“是吗?”
“你自己良心有愧。”
“良心好多钱一斤?”
“芳驾把在下请来,就是为了说这句话么?”
“马瘦不知脸长,贫尼从来不主动请任何人。”果然是个老尼姑。
“在下是被迫而来的?”
“可以这么说,美人被囚,英雄远来救美。”
“在下与芳驾有过节么?”
“没有!”
“余姑娘的令尊和芳驾结有梁子么?”
“素未谋面,从未来往。”
“那一定是存心和马掌柜过不去,把她抓来泄愤了?”
“姓马的吗?那老小子!”
听言知音,问题在马掌柜的身上,余千蕙叫马掌柜叔叔,马掌柜和余道南是结义兄弟。
“芳驾的用意是……”
“很简单,一句话可以说完。”
“要在下把马掌柜的找来?”
“年轻人,你很聪明。”
岳奇大感为难,自己的目标是“万年堡”,志在复兄仇,哪有时间呢!
“怎么样,答不答应?”
岳奇沉吟了一下,权衡轻重,仍是感到很不好抉择。
“年轻人,贫尼在等你答复。”
“在下答复也很简单,首先要了解余姑娘身体状况怎样?”
破锣似的女低音,重重“哼!”了一声,道:“你是怕劳而无功,跑一趟冤枉路?”
“芳驾也很会猜!”
“年轻人,贫尼可以保证她的生命。”
“可是她现在奄奄一息,差不多接近死亡?”
“那是芍药红控制了她的神经。”
“在下要亲自检查。”
“年轻人,老身警告你,别轻举妄动,否则生死的是她!”
乍闻此言,岳奇怒发欲狂,满面杀机,但是,他竭力按捺自己,他即使冒险把她抢救出大石磨之下,解药又在哪里?
芍药红是一种极厉害的麻醉毒药,**魁脑神经活动,此药才据说只有北海无情谷才能找得到。
“贫尼不耐久等!”
“如果在下拒绝了呢?”
“感到意外的将是你!”
就在此刻——
一声暴喝和惨号,传自塔的最下层。
接下去是拳脚的激烈拚斗,清清楚楚传到塔上。
岳奇一听就知道是谢超赶来了,他横身一跃,从窗口向下望去。
只见地面下四个中年女尼,把谢超围在中心,正在施展车轮战法。
四个女尼掌风呼呼,力道强劲,回旋的气流,飒飒作响,女人中以硬打硬的拚法,还不多见。
岳奇不由多看了两眼,心中感到奇怪,这些女尼练的武功路数,和男子没有两样。
想不到更奇怪的事情跟着发生,就在这顷刻之间,岳奇一回头,余千蕙突然神秘的失踪了。
现在岳奇目瞪口呆,僵立在窗口边,久久不知怎么处理才好。
他相信自己不会有错觉,活生生的一个人,不会化成气体,即使这塔中有秘密机关,最低限度也要发出些微声响。
“余姑娘,你在哪里?”
呼声虽高,却得不到半丝回响,连那个沙哑的女低音也死寂寂,没有回音。
岳奇目眦欲裂,狂吼一声,把满腔的愤怒,集中向悬在中间的巨石磨盘,挥拳击去。
摇摇欲坠的石盘,绳索一碰就断,随即“轰!”地一声,巨石落地,像是地震天摇。
岳奇长长换了一口气,口里轻啸一声,双脚一蹬,身形如脱弩之箭,弹射而起。
这一拔,从窗口穿射出去,半空一折,人如老鹰扑下。
太可恶了,竟然用这种卑鄙的手段,要挟、敲诈,十足阴险的江湖小人。
心念动处,他快逾电光,向那三个中年女尼头顶直扑。
他要一举把她三人统统杀光,一个也不留。
“不可以!”
提出抗议的不是别人,却正是面红耳赤睁着一双铜铃眼的谢超。
岳奇身势微之一缓,急中紧向旁一偏,落足已在三丈以外。
“等下再与你说,快去搜查右前方!”
右方花树成林,人影一闪。
赫然有一个年老的女尼装束的人,双手合什,站立在花树的中间。
“阿弥陀佛!”老年女尼的身后,又出现了两个中年的女尼,她们手中分别各持着一柄长尾拂尘。
“岳施主别来无恙吧!”
岳奇下意识一震,对方一口叫出自己,自己对她却一无所知。
“师太认识区区么?”
“一面之缘,施主就全忘了。”
岳奇目芒连转,栗声道:“师太刚才也是由上面下来?”
岳奇怀疑对方是不久前在塔顶上,和自己讨价还价的那名隐身老尼。
“你说什么?”
“师太何必装糊涂?”
“贫尼从未去过塔顶,施主何以出此言?”
“那刚才隐身在塔上的,不是师太?”
“出家人不打诳语。”
岳奇细细地琢磨对方的声音,似是又不是,一个尾音轻,一个尾音重,看神情,颇不容易取舍。
“师太法号是……”
“贫尼慧心。”
原来是名倾中原的白石庵主持,慧心神尼。
“师太来这里是……”
“贫尼接师妹慧根的急信。”
“为了对付区区在下?”
“那倒不是如此。”
岳奇连搔头皮,他猛然记起,他自己和慧心神尼确曾有过一面之缘。
那已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有一次,他途过毂城,毂城靠近武当山,武当的技击,海内驰名,武当的道士,也天下皆知。
他此时急于去南漳,就在经过襄阳的官道中,夏日炎炎,酷热的太阳,像把官道上镀上一层火漆。
官道上静悄悄的没有行人,没有飞鸟,没有任何的动物,人们全都躲在荫凉处所避暑去了。
岳奇急于赶路,放辔奔驰,马蹄过处,不需要顾忌路人阻道,自得其乐跑得正起劲。
蓦地,从路旁人家屋檐下钻出一个幼童,横越官道,走向对面。
急驰中,眼前幼童的身躯就要被马蹄所踏到。
岳奇来不及勒缰止马,双腿一蹬马鞍,飞跃过马头,抢先抱起那个幼童,人如燕子穿帘,贴地斜飞,直窜出三丈多远。
幼童吓得哇哇大哭,岳奇就顺势把他放在路旁,一棵大树下,拍拍他的肩膀。
大树下,此时却传出一声赞叹:“好俊的功夫!”
抬抬头,这才发觉树杆下,就有一位年老女尼,闭目趺坐着。
就是她!
今天二度相逢,就是她!
“施主!记得襄阳官道那小孩子?”
“区区当然记得。”
“很好,贫尼保证大驾安心去办事。”
“区区有两个朋友留在此地,我怎么能走。”岳奇把心一横。
“那好办,看贫尼的安排。”
说着,慧心神尼撮口长啸,众多女尼立时由四面八方,蜂拥而来,数一数数目,恰好是八个。
不知她们先前藏身何处,此时花间树下,前后左右,清一色的灰色裤褂,大袖飘飘。
各人手中持的是一柄长尾碧玉白拂尘,想来这些女尼,必是随慧心老尼由襄阳赶来的。
“师太要群殴?”
“不是群殴,是护送!”
“什么护送?”
慧心老尼望了望塔顶,微喟一声,道:“来者自来,去者皆去,浮云掩月,青山悠悠,施主何必多问,该你丢了!”
“但是……”岳奇面有难色,迟疑地道:“我去把马掌柜的找来,谁又能保证余姑娘平安无事?”
就在此刻,一个苍老的声音接道:“贫尼保证,谁也动不了她的分毫!”
在花树的另一边,适时又出现一位面目黝黑、瞎眼噘嘴的老尼姑,声音低哑缓慢,不疾不徐。
不须转目,光听声音,岳奇就知道是那个神秘的塔顶人。
“芳驾终于出现了!”
“请吧!时间不多。”
“在下那边的朋友呢?”
“不劳操心,那边的事已经结束了。”
岳奇静心细听,果然发觉塔门那边寂静得出奇,好像从未有过什么剧烈的打斗。
“真是邪门!”
岳奇一头的雾水,究竟这两个老尼姑在用什么玄虚。
突然,一阵哈哈大笑声,从塔顶向四周散下。
这一下,不但岳奇愣得如同木偶,连两个老尼姑,均各露出一脸的惊容。
“哈!哈!哈!……”长笑不断,笑声中,夹杂了摇算盘的脆响。
岳奇一听,立即眉开眼笑,大声欢叫道:“马掌柜,你终于来了。”
闻其声,不见其形,马掌柜在塔顶上丢下一句话,道:“老弟,不用忙!”
“你快滚下来!”慧根老尼一阵激动,嗓子发抖。
“师太还记得我卖酒的老头?”
“十五年来,贫尼等的就是今天。”慧根老尼咬牙切齿。
“老夫早已忘了过去,你提它作甚?”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马忠!你会忘,但贫尼永远不会!”
“乔青凤,当年的误会,你还耿耿于怀?”
岳奇至此,这才知道马掌柜的本名马忠,慧根师太俗家姓名叫乔青凤,至于他们因何事结仇,就知道了。慧心神尼站在一旁,一语不发,神态平静。
“马忠!你说是误会,贫尼这头白发,岂是误会二字所能包含?”
“乔青凤!老夫不和你谈这些,余千蕙现在何处?”
慧根师太“哼!”了一声,面色益发冷厉,道:“有其父,必有其女。”
“你对余师哥的恨如此的深?”
“余道南生平做了太多的坏事,所以,老死不得其所。”
“师妹!余道南的骨肉早已腐了,何必扯他进去?”
慧根老尼好像很敬畏她的师姐,目中莹光隐现,凄凄地道:“师姐,半个甲子心头的郁结,叫我如何化解。”
慧心也是陡然一叹,眉锋一紧,问道:“余道南的女儿,真的被你抓来了?”
“不是我抓她,是她自己找来的。”
“你把她囚在塔内?”
点点头,慧根老尼向塔顶指一指。
岳奇随她的手指处,回头再向七层塔顶望望,这才发现此塔,建筑得特别怪异,一层比一层粗大,上丰下锐。
到这时,他恍然明白了,塔中藏有机关,谢超久久不见,八成是陷身塔里。
马掌柜怫然变色,怒道:“乔青风,你如对老夫侄女横施暴虐,老夫绝饶不了你!”
“哈哈!……”慧根老尼重又发出凄厉的笑声,听来特别的哀婉。
想不到,慧根老尼本跳出七情六欲,却是消除不了胸中那一股戾气,看得慧心直是摇着头。
“乔青凤,老夫一直在避你,你知道原因么?”
“少卖乖,贫尼向来不卖帐。”
“卖不卖帐是你的事,事到如今,老夫如骨鲠喉,要一吐为快了。”
“再好听的谎言,也掩盖不了事实。”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你准备下地狱吧!”
“做人不要武断,不可曲解。”
“你说贫尼曲解?”
“师妹,你让马施主把话说完。”
慧心神尼神色庄重,眸中突射出两道寒光。
慧根果然不再争辩,悻悻地站在原地不动。
“乔青凤!老夫首先要说的,余千蕙是你的亲外甥女。”马掌柜望着慧根。
“谎言,天大的谎言。”
“不信也得信,你记不记得二十五年前,你和余道南吵架的那天晚上?”
“当然记得,余道南恩断情绝,和我大吵了一架。”慧根眼眶中有泪。
“你们夫妻吵架后,从此劳燕分飞,各奔前程,而你也剪去了三千烦恼丝。”
“对!从此我开始恨他了。”
“你恨他,可是他并没有恨你。”马掌柜说得很慢,一字一字,像是费了好大的力气。
“你负气出走,再也没有音讯,谁也不知道你去了哪里,是死是活,全是一个解不开的谜。”
“哼!”慧根重重地用鼻子发泄怨气,道:“他自然是知道也会装做不知道,余道南是个伪君子。”
“余师哥不是伪君子,他是个真君子。”
“你们师兄弟是一丘之貉,我和余道南共同生活了十年,我还会不了解他?”
“乔青凤,你吃醋,说的全是醋言醋语。”
“我不会吃我妹妹的醋!”
“就是因为吃你妹妹的醋,你才负气离家出走,当上了尼姑。”
“你胡说!”慧根老尼呆呆发着愣,面色由白转红,羞红了双颊。
“老夫说话绝对负责,余师兄有什么话都告诉了我。”
话说到这里,这隐藏了几十年的往事,如果不是由慧根与马掌柜二人当面对质,恐怕永远没有人知道。
一边是夫妻,一边是师兄弟,男的尸骨早已腐烂,女当事人也当上了尼姑,中间再夹杂女当事人的妹妹,看来是错综复杂的。
慧心老尼闭着双眼,仍旧不闻不问。
岳奇可已经听出端倪来了,怪不得慧根仇视余千蕙,原来她妈妈当年曾横刀夺爱。
可是,余千蕙的亲妈妈,现在哪里?
余千蕙为生父报仇,当年冒险深入“万年堡”,当上“武林暴君”的侍女,最后总算如愿以偿,可是,她总还有未了的志愿。
这未了的志愿,就牵扯到这三角关系上么?
慧根恼羞成怒,喝道:“马忠!废话少说,你师哥留下来的罪孽,由你来承担,最好不过了。”
马掌柜没有答理慧根,却转头向慧心神尼拱拱手,道:“大师明鉴,令师妹把这一笔的烂帐,算到老朽头上,老朽今天既然来了,也不好多说无谓的话,不过是……”
慧心仍然闭着双眼,神情冷漠,点点头,没有开口。
马掌柜接道:“大师是明理人,老朽原意以老命一条,换回余千蕙的自由,大师同不同意?”
慧心神态依旧,这次是摇摇头。
马掌柜怔了一怔,道:“大师不同意?”
“不是不同意!”慧心神尼终于开了金口,道:“是大驾问错了对象。”
“那大师今天赶来的目的,纯是袖手旁观?”
慧心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道:“旁观也罢,助拳也罢,贫尼认为这都是多余的。”
“大师意欲何为?”
“贫尼也是为救余千蕙而来!”
慧根倏然变色,面露不悦,忿忿叫道:“师姐!”
“你不要打岔,余姑娘是个孝女,贫尼看中了她。”
这话一出,顿使每个人飘飘欲仙,一齐为余千蕙感到庆幸。
“师姐要她削发为尼,收为女弟子?”
“削发大可不必,贫尼即刻带她回返白石庵。”
“如果她不愿意呢?”慧根心底老大不愿意,不敢直接说出。
“愿不愿意,问她本人便知,她人现在哪里?”
“在地道秘密中!”
慧根无可奈何,只得亲自带路,转身走向塔门。
“请一道来!”慧心招呼了马掌柜和岳奇二人。
一行人进入塔门了。
慧根走到最内层墙壁,举手向壁上石块一压,壁上隆隆之声随起,顿时出现一个壁门,门关着。
推开壁门,门中有一道隐秘楼梯,上通塔顶,下接地道。
彗根不向上走,领头走向地道。
地道很是宽广,可容三人并排前进,每隔五步,墙上挂着一盏虎兽座油灯,光亮如同白昼。
转过左右两个弯道,到达一扇石门前,慧根倏地停步,回头朝马掌柜看了一眼,眼光中充满了恨意。
“师太放心,老朽欠帐,绝不赖帐。”马掌柜指一指塔外方向。
慧根冷冷地“哼!”了一声:“如此甚好,贫尼正有此意。”二人这才闭起嘴巴。
推开了石门,室中一张锦床,床上赫然见到余千蕙四平八稳地躺着,面色仍是白中发青,娇俏的脸蛋,失去了往日的秀丽。
床边站着两名尼姑。
“把她弄醒!”慧心看了摇摇头。
慧根从身上掏出一只深绿玉瓶,倒出三粒白色药丸,交给了一名女尼。
女尼回身倒出半碗水,掺和白药丸,用汤匙慢慢喂进余千蕙的口中。
说也奇怪,半碗药水刚刚喂完,床上人的脸色渐渐恢复了红润,睫毛耸动,呼吸可以听得到了。
过不多时,余千蕙突地坐起,睁开眼,看到床前站满了人,叫了一声“哎哟!”一颗颗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
“孩子!别伤心,雨过天晴了!”马掌柜出言轻声安慰。
谁知,不说这话还好,余千蕙一听到此话,更是哭得梨花带雨,委屈了多时,亲情、友情、爱情,一下子如溃了堤岸的河水,泛滥不可收拾。
岳奇上前一步,当着众人的面,做个鬼脸,干笑了一声,道:“余姑娘,久别重逢,在下想笑都来不及,你就收起泪水吧!”
余千蕙眼泪婆娑,看到岳奇挺直的站在床前,满怀情意的看看自己,露出无限的关心,不由头一低。
低首含羞,一向泼辣的余千蕙居然有这样的动作,众人却感到好笑,尤其是马掌柜,高兴得敞声大笑,几乎忘了目前的处境。
慧根自从知道了她就是自己的亲外甥女,仇视之心顿减,伸手拉着她的手,慈爱地道:“贫尼错怪了你,孩子!起来咱们慢慢再谈。”
一行人离开了地下室,重回到塔顶第七层。
这时,秋高气爽,清风徐徐吹来。
第七层塔上,本是空空的,现在却摆上两排太师椅,中间是一张长方的桌子。
就在左首第一张椅子上,端正地坐着半个和尚的谢超。
“老谢!你怎么在这里?”岳奇大喜过望。
“放心!我老谢是打不死的金刚。”谢超泰然自若地露出了微笑。
昔为阶下囚,今为座上客,大家都高兴万分。
经过了一番说明,余千蕙的心头完全解开了,丧母之恨,都怪不得现场几个人。
“你妈妈现在哪里?”慧根想起了自己的妹妹。
“我妈死了!”余千蕙对妈妈的死去,感到终身的遗憾。
“你妈得的是什么病?”
“不是病,她是自杀。”马掌柜从中插嘴,又道出了当年的一笔旧帐。
“阿弥陀佛!”慧心神尼朗朗地宣了一声佛号。
“她为什么自杀?难道是我的错?”慧根仰天叹息,满布疤痕的脸更为恐怖。
“水落石出,可惜你明白得太晚了!”马掌柜冷冷地补上一句。
“马忠!贫尼的事,你少管。”
“谁敢管你,老夫只有避而远之。”
说着,说着,二人又吵了起来。
岳奇呐呐不语,这时情势明朗,他无插嘴的余地,上一代的恩怨,都是余千蕙的长辈的事,他能说什么。
余千蕙和岳奇对望了一眼,她尴尬地把头一低。
慧心神尼面孔一板,怒道:“两位如是一定要吵出个胜败,贫尼再也不过问余家的事了!”
马掌柜听罢大惊,急道:“大师!不可如此,老朽听话就是了。”
“现在,你俩好好的听着,从今以后,余姑娘是白石庵的人,十年以后,贫尼才让她离开,在这十年中,谁也不准来打扰她,包括这位年轻的施主在内。”
慧心神尼顺手一指岳奇,脸色冷峻异常。
岳奇哭笑不得,其实他内心很赞同神尼这个法子,白石庵清誉很高,余千蕙能列入门墙,他只有高兴的份儿。
谢超久久未语,突然插嘴道:“神尼之言过矣!”
慧心神尼目光毫无不悦,大概她已知道谢超的来历,缓缓地道:“半个和尚,说出你的理由?”
“他二人已是心心相印多时了。”
“真有此事?”
“神尼不信,可以问他二人。”
余千蕙与岳奇既不好否认,也不好承认,俩人都没有开口。
“既是如此……”神尼沉吟了一下,道:“余千蕙改为留发修业五年。”
“神尼是说只有五年?”谢超恐怕听错,重复问出。
“五年后,岳施主来白石庵接她就是。”
慧心神尼再也不多讲半句,一转身,带着余千蕙迅速离去。
慧根眼看她师徒二人走后,悠悠叹口气,低声喧了一声佛号:“我佛慈悲,善哉!善哉!”
马掌柜趁此机会,追问道:“慧根,咱们的架,还要不要打?”
“不打了!”慧根突地像老了十年的岁月。
“这里打不成,咱们再去‘万年堡’找架打。”马掌柜的转身下塔,岳奇大为高兴,他想不到在此处又和马掌柜联上了手。
“岳奇,我这次真的回去了!”谢超神色淡淡地。
“好!在下不勉强,谢谢你临时又赶了来。”岳奇见他神情黯淡,拍一拍他的肩膀。
“岳奇!老朽暂时也不和你同路。”马掌柜轻轻地说。
“前辈另有要事?”
“你不想见崔延年?”
岳奇大喜过望,急道:“前辈!我大师兄在哪里?”
“你大师兄飘踪不定,不过,老朽一定找得到他。”
“在下好盼望大师兄、二师兄来助一臂之力。”
“老朽也是这么想。”
“时机紧迫,最好能抢一点时间。”岳奇内心盼望大师兄,有说不出的焦急。
“八月初旬,在‘万年堡’大家再碰头好了。”
“前辈!现在去哪里?”
“这个你不必管,小徒王九老朽叫他跟你,那小子挺精灵古怪的。”
挥挥手,马忠转身就走了。
岳奇的心情一轻松,脚步自然轻快得多了。
他奔了一程,突然想再度到四方酒店看看。
伸手从口袋中取出了人皮面具,索性把衣服换成以前走方中的模样,背上驮一个药箱,头上加一顶大草帽。
日落时分,岳奇赶到了四方酒店,饥火中烧,举步就钻进店中,往桌边一坐。
见不到言君君和小春,言掌柜的更见不到影子,大概又换新老板了。
店小二是个半大不小的小子,送上来酒菜,自己独霸一桌就狼吞虎咽起来。
筷不停地挥,吃得津津有味,饥火暂时压了下去。
无意间,目光扫处,不由心头一震,只见一个面圆体胖,蓄着八字胡的青袍老者,站在进门处,目光逡巡,从这一头望到那一头,似乎想找个合适的座位。
这胖老者并不陌生,正是曾使自己吃过苦楚的田庄生。
幸喜田庄生没有注意他改变后的装扮。
此刻灯火初燃,正是晚饭的时分,座头全被站住了,没有空位,只岳奇单独占了一张方桌。
田庄生的目光,扫到了岳奇,四目交接,岳奇赶紧低下头,对方的目芒带了刺,看了很不舒服。
小二走近桌边哈了哈腰,堆下笑脸道:“客官!让那位老先生共坐一下如何?”
岳奇点点头,表示同意。
小二又哈哈腰,立刻把田庄生引过来安顿坐下,随即送上酒菜。
岳奇心里很不自在,想会帐离去,想了想,终于息了去念,他想摸摸对方的来意,好在对方还没有认出他来。
田庄生首先开了口,道:“陌路相逢,请教阁下贵姓?”
岳奇欠身答道:“在下姓汤,商汤的汤。”
“台甫?”
“小名自立。”
田庄生口中喃喃地吟了两遍,呵呵大笑道:“汤老弟由何处而来?”
“在下以卖药采药为生,由襄阳来到贵宝地。”
“襄阳?”田庄生对襄阳两个字很敏感,道:“汤老弟去过襄阳?”
“在下在襄阳住了一个多月,到过很多地方。”
田庄生干“咳!”了一声,道:“汤老弟去过襄阳,大概到过白石庵吧?”
“白石庵的慧心神尼,在下有幸见过一次。”
“那老婆子身体怎样?”
岳奇答非所问,道:“阁下也认识神尼?”
“也是一面之缘,不过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在下游走四方,逢人就是朋友,敬阁下一杯。”岳奇端起杯子,一饮而尽。
田庄生一仰脖子,也照干不误。
岳奇藉着斟酒的空档,又问道:“请教在这山里出什么药材,在哪里才找得到?”
想不到田庄生精通药理,反转来问道:“汤老弟远来,不知要采集什么样药材?”
岳奇随口道:“不敢抱太大的希望,不过是楮实、蛇床、覆盆子这些。”
“这几样药材,只是强身之用,汤老弟何必千里迢迢,不辞劳苦?”说着,他露出了怀疑的眼光。
“在下性喜游山玩水,两得其便,岂不快哉!”
二人谈到这里,店中突传来一阵叫卖花生的声音。
岳奇下意识地抬头望去,只见一个青布包头,蒙着半边脸,走路一颠一拐的少年,手挽篮子,穿行在酒座间,那形貌似曾相识,不由心中一动,目光再也收不回来了。
小二上前推了那少年一把,粗声暴气地道:“快滚!到别处去卖!”
那少年赔着笑脸道:“小二哥,行个好,家里穷,帮个忙吧!”
小二撇撇嘴,骂道:“谁管你家穷不穷,快给我滚!”
客人中,有人开口道:“小二!人家不碍你的事,凶巴巴干什么?”
一人开了口,立即有人附和,还有人就骂开了:“这小二好现实,生成一付势利眼。”
众人都排小二不是,小二一气之下,索性不管,尴尬地走开了。
“落花生,又香又脆的落花生呦!”那少年转到了岳奇的桌前。
岳奇突然像被蛇咬了一口,眼光发直,全身的肌肉不由抽紧了一下,这少年不是别人,赫然就是马掌柜说的王九,为什么他来得这么快。
王九抽空向岳奇眨眨眼,显然他是故意伪装的。
“这家伙搞什么鬼?”岳奇心中暗骂了一句,眼却向门外瞧去。
田庄生何其老滑,一眼就看出来,问道:“汤老弟怎么了?”
岳奇情急生智,目光向门外连扫,徐徐道:“好像是个熟朋友,一晃便过去了!”
说完,顺便从口袋里摸出一块碎银,道:“小哥,随便抓些花生佐酒。”
口里说,心里却防田庄生看出破绽。
王九望着那块银子,道:“客官!小的没得找。”
岳奇顺着他的口气道:“不必找了,多的送给你。”
王九张着大嘴巴,怪声怪腔叫道:“这怎么可以,小的花生全部也不够……”
“随便抓点,不必多说了。”
田庄生不知他们二人在演戏,出声骂王九道:“混小子,给银子不要,难道要老夫给你一巴掌?”
王九哭丧着脸,惶恐地道:“谢谢大爷,小的恭敬不如从命。”
说着,抓了两大把的花生放上桌面。
岳奇一伸手,拦道:“够了,吃不完那么多,你到别处去卖吧!”
“不行!小的跟定大爷了。”王九变成了麦芽糖,顿时黏着就拉不开了。
田庄生胖嘟嘟的圆脸,露出好奇的神色,问道:“混小子,这又是为了什么?”
“吃花生呀!”王九正正经经地解释道:“花生不吃完,小的就不能走。”
田庄生望望那满篮的花生,又好气,又好笑,道:“混小子,你真是一个混球。”
“我不管!”王九装得像真的一样,露出一口白牙齿,道:“这位大爷心好,小的跟定他了。”
岳奇心里明白,王九一定是奉他师父之命,来协助自己的,于是绕个圈子问他道:“小伙子,你要跟在下,不回自己的家了。”
“小的没有家!”王九声音一下低了起来。
“你家人呢?”
“小的家人,被人给杀了。”
“谁?”
“是那批住在深山里的坏人!”
“他们是些什么人?”岳奇的眼角迅速地瞄了田庄生一眼。
田庄生哈哈大笑道:“混小子!算你运气好,没把小命给丢掉,就已不错了。”
岳奇剑眉一皱,道:“你的家人,犯了什么罪?”
“他们要我们搬得远远的,不准再住老家,老家的田地也不准再种麦子……”
“他们不讲理?”
“我爹不答应,他们就发脾气开始乱杀人!”
二人扯到这里,王九眼光突然向门外扫,脸色倏然一变,头一低,匆匆地提起花生篮,溜向后门。
岳奇心知有异,一看门外,只见门外站着个怪人,他不是别人,正是“万年堡”新任第一副总巡察厉木端,他站在门口打量店中的每一个人。
他看得很仔细,一个个地从门前看到门后。
田庄生大概不认识这个人,神情没有两样,和岳奇天南地北的扯些武林掌门,尽情地喝酒吃花生。
岳奇心中打了一个结,再也无心吃喝了,本想探听田庄生的念头打消了,撒了一个谎,向田庄生道:“失陪了!”
他匆匆地追向后门而去。
出了后门,只见王九的身影,已走向屋后菜圃的一条小路,鬼鬼祟祟地利用树木的阴影。
岳奇心里有数,王九是在躲避厉木端,他大概吃过了厉木端的苦头。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情况很诡密,很巧合。
奇怪的是王九的影子,走着走着,有时还回回头。
岳奇远远地跟在后面,他知道厉木端一定也在追踪,此时只有静等情况的发展。
“小鬼,给老夫站住!”一声暴喝,厉木端已追过来,横身拦在王九的身前。
王九全身一震,惊叫一声,竹篮掉下的花生撤了一地。
厉木端阴阴一笑,道:“找到你可真不容易!”
王九惶恐地嚷道:“好汉饶命,小的靠卖零食,没钱没……”
厉木端狞声道:“别装了,老夫找的就是你小子!”
“小的实在没什么钱,不信你检查我身上……”王九边说边掏衣袋。
“混小子,谁要你的钱,老夫只要你的命!”
厉木端右手如风,五指一抓一收,抓向王九的衣领。
想不到王九的身子像一条鳗,就在他手指刚要抓到时,脚下一溜,人已转到另一个位置。
岳奇在暗中点点头,觉得王九的功夫,比以前进步很多,像厉木端这招大擒拿手,掌法暗含琵琶劲,只要沾上衣服的边,起码得被抓掉一层皮。
“真有你的,好小子!”
厉木端老脸挂不住,暴喝一声,右掌转阴为阳,恰好堵住王九向这边滑溜的身子。
好一个王九,临危不乱,高喊声:“救命哟!”
话落人渺,又脱出了对方掌风的笼罩。
这一下,可真把位居“万年堡”第一副总巡察的厉木端气得一佛出世,二佛涅桨,整个脸上的五官和颜色,全都走了样。
只见他突地仰首观天,手足四肢乱颤乱抖,口中不停地发出“吁!啊!”之声。
渐渐地,只见他腹大如鼓,双睛发出了碧光。
王九很能识货,他知道这是西藏密宗的一种绝技,弹身便往树上钻,可是他却没有忘掉向黑夜中打声招呼:“老伙计,该你接班了!”
岳奇身形滴溜溜一转,正好落在王九原来的位置,二人身子交错而过,配合的天衣无缝。
“是你!”厉木端怔了一怔,眼前的王九不见,却换了一个人他见过岳奇这副人皮面具。
“区区在下代替了他!”岳奇脸上的面具,看不出丝毫表情。
“原来你和他是一伙的!”厉木端冷“哼!”了一声。
“厉老怪,你欺负一个大孩子?”
“老夫要从他身上,追究马忠的着落。”
“为什么?”
“你真要知道?”
“只怕你不敢讲。”岳奇借机激他一激。
厉老怪果真中了计,怒道:“告诉你小子也没关系,奉堡主指示,调查李总管失踪的事!”
“凭你这块料?”岳奇想到李奎的失踪,必在“厉年堡”激起很大的震动。
“抓住你也一样!”厉木端一振臂,幻起漫空的臂影,罩向岳奇。
岳奇以虚为实,第一接不想硬接,幽灵般踩着七星步,全身而退。
“想走么?”厉木端右臂倏地一长,长出了三寸,神出鬼没地伸到了岳奇的腰侧。
岳奇错步疾闪,反拍一掌,挡了回去。
二人掌指相接,各出奇招,一吐即收,双方都不愿招式用老。
“不过如此!”厉木端嘴巴一撇。
“你又强了多少?”岳奇想逮住机会,只想宰一个算一个。
可是,偏偏就在辽阔的草丛,又传出了一声女人的叫喊声。
“不要放过那小子。”
声音听来又嫩又软,尾音拖得特别长,岳奇眉头打上结,他知道厉木端另一个老搭档花五娘,已赶上来接应。
厉木端哈哈一笑,道:“五娘!用不着你下场,老夫保管抓两个活的。”
“还有一个是谁?”花五娘声到人到。
“就是马忠的小徒弟。”
花五娘盈盈地站在一侧,一双俏眼向岳奇看了又看,怀疑地间厉木端道:“这人到底是干什么的,上一次为了他,和哀牢山兄弟结上了梁子?”
“谁知道!把他摆平了不就结了吗!”厉木端口中说着,手上始终没放松,手臂一式灵蛇摆尾,猛袭对方的腰胁。
“那有这么容易!”岳奇虚晃一招,身形微侧,反手一捞,竟然抓住了厉木端的手腕,反臂一转,已把厉老怪严严控制住。
花五娘大惊失色,惊叫出声。
厉木端骇然对方竟能捞住自己八成真力的一击,这份身手,委实太惊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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