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道难,难于上青天!这么句古话当真不是虚言,纵使陈子明早有心理准备,可真到了踏上蜀道之际,还是不免为之眉头狂皱不已,无他,蜀道实在是真太难行了些——自打过了岐州,一路全是栈道,一面是山崖,另一面则是深渊,一路行去,尽在崇山峻岭之间,最为麻烦的是一旦两队人马在途中相遇,为彼此避让,总须得反复协调,费时费力,每日里能行个十数里都算是多了的,偏偏此际又值梅雨季节,老天添乱,原本一个半月的行程,愣是拖了足足两月有余,方才算是出了蜀道,人都生生被折腾得快发霉了。
到地方上就任可是有时限的,三个月,这就是陈子明最迟必须到任的时限,毫无疑问,时间于陈子明来说,是紧了些,尽管最难走的蜀道已过,可要想在规定时间里赶到茂州任所,却是不容有太多的耽搁,哪怕人马皆疲,陈子明也只能是强打着精神,率手下人等一路向前狂赶,着实是累得个够呛,不过么,陈子明的心情却并不差,没旁的,经过多轮试制之后,玻璃工坊终于开始正式投产了,最先整治出来的三块不大的银镜已然由快马送到了陈子明的手中。
三块银镜都不大,最大的也不过一尺见方而已,最小的么,更是只有巴掌大小,用背面用铜制的壳装饰着,雕上些古朴的花纹,显得颇为的大气,尽管在清晰度上,与陈子明在实验室中所制出来的那块其实还有着些许的差距,可比起现时代的铜镜来说,已是不知强出了多少倍,绝对是现时代女子之最爱,这不,三面银镜方才刚在汝南公主面前露了一下,就没陈子明啥事了,无他,全都被汝南公主毫不客气地没收了去,每日里不对着镜子反复照上个百八十遍,那都不能算完事。
瞧见汝南公主对银镜的喜爱,陈子明便知自个儿费尽心思弄出来的发家大计已是断然不成问题了的,不过么,欣喜归欣喜,陈子明却并未昏了头,特意着人送了封信去京师,提醒赵奎山,不得急着扩大规模,注意控制产量,理由么,很简单,一者是饥饿营销的需要,二来么,规模一旦大了,难保眼红病者不蜂拥而至,纵使有着秦、程二府在,也未见得能挡得住各色牛鬼蛇神的贪婪与暗算。
总的经营方针既定,商业上的具体运作么,陈子明可就不打算插手了,全都丢给了赵奎山去运作,不是他不懂商业,一者是鞭长莫及,二来么,“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可是千古名训来着,陈子明自不会不清楚,既如此,他自是乐得轻松,陈子明**只管向任所狂赶,数日后便已过了绵州,进抵德阳,已是到了益州的边缘地带,离着成都已不算远了。
“哈哈哈……,子明,你可算是来了,小王可是足足等了你五天了的。”
连日的赶路下来,人马都已是疲惫不已了的,尽管明知德阳这等小县的驿站一准破烂不堪,可陈子明还是决定在德阳驿站休息上一晚再去成都,却不曾想他才刚在驿站外下了马,脚跟都不曾站稳呢,就听一阵爽朗的大笑声响起中,一身整齐王服的蜀王李恪已是大步从驿站里行了出来。
“殿下,您怎会……,哦,下官参见王爷。”
陈子明此行原本就打算去成都拜会一下李恪的,可却没想到李恪居然会在德阳这等小驿站等着,还是足足等了五天,自不免为之一愣,诧异之下,竟自忘了要行礼,愣了片刻,方才醒过了神来,赶忙抢上数步,照着朝规行礼问了安。
“得,别来这么套虚礼了,小王若是不来,回头还不得被馨儿那丫头埋汰死啊,嘿,赶紧……”
李恪一向循规蹈矩,至少在旁人眼中是如此,不过么,那显然都是假面而已,这不,在陈子明面前,李恪可就随意得很了,但见其满不在乎地一摆手,笑嘻嘻地便出言调侃了陈子明一把,只不过呢,话还未说完,就听一声假咳响起中,汝南公主已在两名侍女的扶持下,横眉冷对地从马车里行了下来,当即便令李恪为之语塞不已。
“小妹见过三哥。”
汝南公主冷冷地盯着李恪看了好一阵子之后,这才缓步行上了前去,福了一福。
“这个,嘿嘿,免了,免了,啊,馨儿可是出落得越来越漂亮了,嘿,为兄可是盼星星盼月亮地盼着馨儿与子明的到来,得,不说了,内里早备好了酒菜,今日为兄可是要与子明尽兴上一回的,走,进内里去。”
李恪的脸皮到底不算厚实,先前调侃汝南公主被抓了个现行,正自尴尬得很,再被汝南公主一阵死盯,心下里明显是发毛了,这不,话都说得有些个不利索了起来。
“王爷说的是,馨儿,且进内里先暖暖。”
结婚大半年了,陈子明自是很清楚汝南公主的性子,别看汝南公主在他面前百依百顺,可对其他人就没那么客气了,整人的鬼主意可是相当不老少,当年在宫中可是一小魔女来着,值此他乡遇故知之际,陈子明还真怕汝南公主又生出了啥整蛊李恪的小心思,这便赶忙出言打岔了一句道。
“嗯。”
汝南公主先是乖巧地应了一声,然后么,便是恶狠狠地朝着李恪翻了个白眼。
“哈哈哈……,馨儿,子明,请!”
一见汝南公主这等鬼精鬼灵的样子,李恪立马便想起了当年在宫中彼此闹腾的往事,当即便被逗得哈哈大笑了起来,一摆手,将汝南公主往内里让了去,可另一只手却是偷偷地对陈子明挑了下大拇指。
呵,这小子!
陈子明与李恪的交往其实并不算多,也就是前年李恪去齐州之官前有过几番深谈罢,然则对李恪的豪爽为人,却是相当之欣赏的,在他看来,无论是能力还是个性,李恪都远比太子与越王要强了不止一筹,太宗诸子中,还真就没哪位能与其相较的。
“子明初到地方,一上来便是刺史之高位,自是可喜可贺,然,所谓高处不胜寒,若不早作准备,却恐遭小人谋算了去,某好歹历过一任刺史了,多少算是有些心得,不敢言精熟,却也可保得地方绥靖,于某看来,茂州之地多蛮夷,要想保得地方安宁,一味用剿不可取,一味用抚也不足定民心,唯有剿抚并重,先威而后抚,方可尽快安四方,令,政令之畅通亦不可稍有懈怠,御下者,自是须得恩威并施,再有,若能把握住当地之豪门,于收拢民心上,亦自有大用,今之茂州有四大姓——张、王、郑、刘……”
一番宴饮之后,不胜酒力的汝南公主已是乏了的,早早便回房休息去了,偌大的花厅里也就只剩下陈子明与李恪相对而坐,二人都管着一州之地,话题么,自然而然地便转到了地方治理上,对此,李恪显然是很有诚意的,借着闲谈的机会,将他自己对治理地方的经验毫无保留地告知了陈子明,不仅如此,还针对茂州的具体情况详细地分析了一番。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古人诚不我欺也,陈某多谢殿下教诲了。”
自打知晓要去茂州任职起,陈子明便没少花心思收集茂州的具体情况,只可惜所得并不算多,真论起来,说是两眼一抹黑也不为过,加之还真就不曾管理过地方,心下里其实没少担着心思,怕的便是闹出甚笑话来,一旦因治理不佳而被参,那后果自是不消说的严重,而今,有了李恪这番详尽的分析,陈子明心中多少算是有了些准数,感激的话语自也就格外的真诚。
“子明这话就过了,小王其实也就只是纸上谈兵耳,成与不成,还须得看子明如何做了去,罢了,不说这个了,前阵子母妃着人捎了信来,说起过子明被贬之事,嘿,真论起来,是小王与舍妹拖累了子明才是,若不然,以子明之大才,出将入相不过寻常事耳,实是委屈子明了。”
李恪摆了摆手,自谦了一句,而后话锋一转,满是愧疚之色地致歉了一番。
“殿下此言差矣,外放地方,于他人来说,乃是苦差,可于陈某而言,却是难得之历练,倘若能有所得,于将来自有大用,倒是殿下却是须得有所准备才是。”
陈子明其实真不是很在意被外放,没旁的,他要想在朝廷上站稳脚跟,还真就不能缺了地方上的历练,否则的话,迟早要闹出笑话——大唐将军外放地方为刺史可是惯例,以陈子明的级别,将来注定会有外放的一日,只是到时候恐怕去的就是上州之地了,若无民政经验,十有**要出大岔子,而今么,茂州虽地偏而穷,其实反倒不容易出太大的问题,于陈子明来说,还真就是现阶段最适宜的去处,一旦稍有所成,回朝任职实非难事,对此,陈子明可是有着清醒无比之认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