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叫父皇得知,自打得知波斯王子前来求援之事后,儿臣特意请来了几名波斯巨贾,以明其国之究竟,据他们所言,大食以清真教立国,国王自称哈里发,又是其教之教宗,其教义本身便严苛无比,以此内治,国必贫无疑,这本是其内政,虽有不妥处,却也算不得甚大事,然,用之以对外,则必是穷兵黩武之类也,此无他,该因该教自称唯一圣教,不信教者,皆属异端,又常称要将该教遍布天下,以宣扬所谓的真神之荣光,如此偏激之立国根本,必致侵掠成性,如今虽尚是疥癣之患,然,若是坐视不理,必是毒瘤无疑,稍不留神,便有蔓延至西域之可能,故,须得防微以杜渐焉。”
李恪乃是谨慎之人,对陈子明虽有着绝对之信任,可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他昨日回府之后,还真就着人去请了数名在唐经商的波斯商贾,详细了解了一下大食国的情况,发现与陈子明所述并无甚差别,心中也自早有决断,此际回答起太宗的问题来么,自也就从容尽显无疑。
“嗯……,既如此,依恪儿看来,当何如之为宜呢?”
尽管波斯国一向亲善大唐,自打贞观初年起,便一直向大唐示好,然则毕竟离大唐实在太远了些,太宗对其国乃至其国周边诸多国度的情形其实并不甚了解,也当真不曾听闻过大食国以教立国之事,这会儿听得李恪如此分析,太宗的警惕心也已是大起了,只是眼下的大唐实在是顾不上万里之外的波斯帝国,太宗沉吟了片刻,也自无甚太好的解决办法,这便又将问题丢给了李恪。
“父皇明鉴,格于形势,我大唐此际确是无法出兵远征,然,待得解决了高句丽这一跳梁小丑之后,西突厥也自不当再独存,早晚须得平灭之,到了那时,我大唐之疆域便与波斯相距不远矣,倘若是时波斯已灭,难保大食国不南下,如此,则我大唐难免要与之鏖战不休,敌粮道近而我远,战恐有不利焉,与其到时候为难,倒不若此际下些力气,稍稍扶持波斯一番,给其些军械辎重,鼓其之勇,令其与大食死战不休,纵使不能拖延到我大唐灭西突厥之时,也可大伤大食国之元气,此一本而万利之举也,何乐而不为哉。”
李恪本身就是极其聪慧之辈,加之有了陈子明的事先提醒,这会儿应对起来,自然是轻松自如得很,一番分析下来,当真说得个条理清晰无比,直听得太宗连连点头不已。
“恪儿目光能如此长远,朕自是欣慰得很,然,兹事体大,却也不能遂决之,嗯,来人!”
太宗心中虽已是同意了李恪的分析,不过么,却并未就此下个决断,点评了几句之后,便即提高声调地断喝了一嗓子。
“奴婢在。”
听得太宗召唤,正自侍候在侧的赵如海自是不敢稍有耽搁,紧着便从旁闪了出来,高声应了诺。
“去,传朕口谕,召从三品以上之朝臣即刻到两仪殿议事。”
太宗扫了眼赵如海,面无表情地便下了道口谕。
“诺!”
听得太宗如此吩咐,赵如海哪敢稍有迁延,紧着应了一声,急匆匆地便领着两名小宦官退出了大殿,自去安排相关事宜不提……
“诸位爱卿,朕今日叫卿等前来,只为一事,几日前,波斯国王着其长子再度来我大唐求援,卿等以为当何如之为宜啊。”
群臣们见礼一毕,太宗也自无甚寒暄之言,开门见山地便道出了议事的主题之所在。
……
此际方才刚上班没多会儿,诸般顶级大臣们本都各自忙着,得知太宗紧急有召,自是都不敢稍有怠慢,放下了手头的工作,紧着便赶了来,本以为会有甚天大的事儿发生,却万万没想到要议的居然会是这么桩根本不值一议的事儿,一时间自不免全都傻了眼,愣是无人在此际开口言事,望向太宗的眼神里也尽皆满是狐疑之色。
“陛下,老臣以为此事实无大议之必要,那波斯国离我大唐万里之遥,更遑论中间还隔着西突厥汗国,我大唐纵使有心,也自无可着力处,所谓强弩之末难穿缟素便是这么个道理。”
好一阵难耐的沉默过后,心直口快的萧瑀第一个站了出来,以相当不满的口吻便扯了一通,明显是在暗指太宗此番议事是在没事找事做。
“时文所言之意,朕已知晓了,卿等可还有甚要说的么?”
萧瑀言语间的讥讽之意味实在是太浓了些,以太宗之精明,又怎可能会听不出来,心中自不免便有些不爽了起来,不过么,倒是不曾发作出来,仅仅只是不置可否地吭哧了一声,紧着便又发问了一句道。
“陛下明鉴,微臣以为萧大人所言甚是,波斯虽一向亲善我大唐,奈何离我大唐太远,力所难及也,而今之计,也唯有好生安抚其国使节,着其回去自行努力也就是了。”
马周心细,见得太宗明显对萧瑀的进谏不感兴趣,自不免便有些担心太宗一时冲昏了头脑,万一要是突发奇想地要兵发波斯,那后果须不是好耍的,这便紧着也站了出来,高声进谏了一番。
“陛下,老臣以为马大人所言有理。”
“陛下,微臣附议!”
……
看出太宗别有心思的可不止是马周,诸般顶级朝臣们也都看出了不对味来,真就不免担心太宗会出昏招,自是谁都不敢大意了去,一时间出列声援萧、马二人者可谓众矣。
“恪儿。”
尽管群臣们纷纷进言,然则太宗却依旧不曾有所表示,仅仅只是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一压手,示意群臣们各自站回原位,而后方才声线淡然地点了李恪的名。
“儿臣在。”
一听太宗点了名,李恪自不会不清楚这就是太宗要给其一个表演的机会了,再一想到陈子明昨日所给出的判断,心情当真是激动到了极点,也就是靠着养气的功夫了得,方才不曾露出甚破绽来。
“众爱卿之言,尔也都听见了,既如此,尔就代朕为众爱卿分说一二好了。”
太宗漫不经心地吩咐了一句,言语中毫不掩饰自身早已与李恪达成了共识之事实,明显透着股暗示之意味,当即便令敏感的诸般臣工们皆为之心弦狂振了起来。
“儿臣遵旨。”
李恪恭谨地应了一声,而后方才站直了身子,飞快地组织了下语言,神情凝重地开口道:“好叫诸位大人得知,入侵波斯国者,乃大食国是也,其国以清真教立国,国主自称哈里发,又是该教之教宗……,为防微杜渐故,我大唐自当拨出部分军械,支持波斯国抗争到底,以利我大唐之将来!”
“诸位爱卿对恪儿所言所述若有甚疑义,且就说说好了,朕听着呢。”
听完了李恪的长篇论述之后,诸般朝臣们自不免都皱眉沉思了起来,一时间竟无人站出来言事,一见及此,太宗显然很是满意,紧着便出言催促了一句道。
“陛下,老臣听得吴王殿下如此宏篇巨论,心实感佩焉,只是不知吴王殿下所言所述依据何在,莫非是从波斯使节团处得来的消息么?”
太宗话音方才刚落,就见长孙无忌已是从旁闪了出来,一派大惑不解状地发问道。
“嗡……”
长孙无忌这么句问话可谓是诛心得可怕——身为皇子,不经圣上批准,私下与别国使节会面,不管是甚理由,那都是违制之罪,往小处说,或许还能用好奇心过度来解释,大不了罚俸一番也就能过得关去,可往重里计较了去,那就有着私通别国,意图不轨之嫌疑,那可就不是罚俸能了事了的,轻则遭贬谪,重么,闹不好就要被追究谋逆之罪了的,满殿诸般大臣们都是心智过人之辈,又怎会听不出长孙无忌的问话大有问题,一时间乱议之声便即大起了,为李恪暗自捏上把冷汗的可是大有人在。
“司徒大人怕是误会了,小王岂是不知法度之人,又怎敢私下与外国使节勾连,之所以能知诸般事宜,不过是因往昔对波斯国有所好奇,曾召过几名来往于我大唐与波斯间的波斯巨贾问询,故而能知大食国之根底罢了。”
见得长孙无忌如此肆无忌惮地要坑害自己,李恪就算再好的脾气,那也不能忍了,虽不曾出言怒斥其之无礼,语调虽尚算平淡,然则在言语间却是没给长孙无忌留甚情面,就差指着长孙无忌的鼻子骂其无耻了的。
“殿下兴趣爱好如此宽泛,着实令人佩服,然则说到拨出军械以支援波斯一事,老臣便不敢苟同了,须知我大唐征伐高句丽在即,自用尚嫌不足,何以济人哉,此议万不可行也。”
饶是李恪所言已算不得好听,奈何长孙无忌脸皮着实是厚实得很,根本没半点的赫然之色,不依不饶地又提出了条反对之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