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经纪人在给我发的邮件中提到一件事，她说你的座右铭是永不回头。”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在和林展涵提及往事之后，陈总话锋一转，像没事人一般转回了工作上。
她看着林展涵的眼睛：“在你看来，什么是永不回头？”
林展涵喝了一口茶，没说话。
“是‘不言弃’的意思么，决不放弃？”
“不是。”
这个回答让陈总有一丝吃惊。
正常情况下，不管多么笨的运动员，在这种被引导的情况下也都应该回答：“是。”
自己的座右铭和品牌的名字重合，难道不正证明了自己和品牌在形象上的契合度么？
然而林展涵竟然给出了否定的回答。
“永不回头的意思是——和所有的前路断、舍、离。”林展涵轻声说。
陈总微微睁大眼睛。
“我刚在阿美利加国俱乐部开始比赛的时候，成绩非常差。”林展涵说，“滑行细腻、跳跃稳定这些花滑选手该有的优点我全都没有，我当时摔得非常非常多，我阿美利加国的教练告诉我，那是因为我想得太多了。”
“他说我总在犹豫，起跳的时候犹豫，落地的时候也犹豫，说到底其实是杂念太多。”
他看向陈总：“你认识我爸对不对？那你大概能猜到那个时候我为什么会有那么多杂念吧？”
陈总垂下眼睛。
她能想象。
看看林珏当时的一蹶不振就知道了——更何况林展涵当时还被带到了异国他乡，在没有任何熟悉的人的陌生环境里，无法倾诉、得不到理解、思念过去、对当下灰心。
“这就是为什么我一遍一遍地告诉自己永不回头。”林展涵轻声说，“途径了我生命但是最终又放弃我的人，非常想要做到但最后没有做到的事，我都不会再想起——刀锋出鞘，一往无前。”
他斩断了世界中所有会让他消极和犹豫的部分，自此冷眼活在世间。
“所以你说永不放弃——并不是永不放弃，而是‘放弃’这个念头从来没有在我脑海里出现过，我不会言弃，因为‘弃’这个字不在我的字典里。”林展涵放下茶杯，“我只看前路。”
那一瞬间他的眼神闪烁着极其亮眼的光芒，陈总正对着他的眼睛。
她极少极少见到这种眼神，这种眼神只在最最顶尖的运动员眼中才能出现。
林展涵站起身来，向外走去。
“等一下！”陈总突然开口道。
林展涵回过头来。
“你现在这个情况……确实非常不利，新的商家需要承担和杜德的违约金，而且在舆论上其实也面临一定风险。”
“我知道。”林展涵点点头，“理解。”
他转过身就要离开。
“但是我希望能帮你一把。”陈总突然大声说。
林展涵停住了脚步。
“如果你是个商人的话，我会对你说苟富贵勿相忘。”陈总轻声说，“但你是个运动员……”
“所以我只希望你，永不回头。”
林展涵背对着陈总挥了挥手，向外走去。
“你真的一直能……做到这一点吗？”陈总问，“在你之前的所有时间里，都一直履行这样一个信念？”
“不是。”林展涵回过头来，笑了笑，“我回过一次头。”
“找一个被我弄丢的女孩。”
林展涵走了出来，他在门外看到了明沫、杨雨欣和唐绍。
林展涵有点讶异地冲他们扬了扬眉：“你们怎么都在这？”
杨雨欣一反之前镇定自若的女班长形象，脸又变成了西柚色，她赶紧转移话题：“你和陈总聊得怎么样？”
林展涵简单说了两句，明沫就感觉浑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都打开了，清爽的空气掠过，她整个人可以当场飞升成仙。
至此，最大的难题终于解决了。
“我去找陈总签下合同。”明沫起身往里走。
“她说合同之后会寄到公司去。”林展涵叫住明沫，“今天的工作已经结束了，她还有别的事。”
明沫脚步一顿，勉强一笑：“是吗？我还有点细节要聊一下，这样……你和雨欣唐绍不也好久没见了，去门口聊聊天吧！”
杨雨欣不解其意，然而明沫拼命给她使眼色。
尽管没有弄懂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杨雨欣还是配合道：“我们去门口聊聊吧，这里的空调太冷了。”
等杨雨欣和唐绍拉走了林展涵，明沫才回身向里走去。
她并不是要去找陈总，而是要去找徐妍。
奇怪的是，当她推开包厢的门时，徐妍已经离开了，只有一个服务生正在收拾她留下的茶具。
“这位小姐找人么？”
明沫沉默了一下。
她本来想再问问徐妍的。
毕竟陈总愿意见林展涵，似乎是徐妍牵了线，而之后的事情又顺利得有些不可思议。
明沫很想知道徐妍到底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然而徐妍已经离开，恐怕是并不想再跟自己多说。
然而就在明沫只好叹了一口气，默默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那个收茶具的服务生说：“您是明沫小姐吗？徐女士说如果是您找回来的话，她托我带个话。”
明沫脚步一顿。
“徐太太说——凭我的力量，其实是请不动陈总帮忙的，如果你有满肚子的疑问的话，真正能回答你的人也并不是我。”服务生说，“这是徐太太的原话。”
明沫默默走出房门，在走廊里一边默默思索。
片刻后，她猛地反应了过来。
明沫转身抓住服务生：“刚刚这条走廊里，除了徐太太和陈总这两个包厢外，还有第三个包厢里有人么？”
“有。”服务生点点头，“但是那位客人刚刚已经结账走了。”
“往哪边走了？”
服务生指了指方向。
明沫立刻拔腿追了上去。
那是会所的后门，明沫一路追过去——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笃信对方一定没有离开。
因为林展涵还没有离开。
果然，当明沫追到后院处时，她看到了一个男人的背影。
男人站在会所后院的一处假山后，透过石缝，向前看去。
明沫知道顺着这个方向刚好可以看到会所的前门处，此时此刻，林展涵应该正站在那里和杨雨欣唐绍聊天。
明沫一时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片刻后，她低声开了口。
“林总。”
男人回过头来。
时隔多年，明沫再一次看到了林征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