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丹云子身上,看着他突然魔怔了似的发出苍凉的大笑。
“代代都是人杰,就我天资愚钝,不配做你的传人。”丹云子咬碎牙的语气:“是啊,我算什么呢,我只是一个私生女的血脉,在你眼里,不过是随时可以弃如敝履的旁支。”
“我天资是不好,苦修二十多年,还不如你曾孙五个月的修行,我有什么脸面当你的传人。我只要在你需要的时候,提供精力为你温养龙珠就好了。竟然还真想成为战魂传人,简直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活该有今天,哈,哈哈.....”
清徽子泪流满面:“哥,别说了,别说了。”
“为什么不说,反正今日我这张脸皮已经被践踏在尘埃里了,我还有什么不能说的。”丹云子死死的盯着无双战魂:“我为你做了这么多,你却视而不见,我是不服的,因为你根本没给我机会,仅仅是因为我的出生,便将我打入冷宫。但我今天要告诉你,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李羡鱼下意识道:“莫欺少年穷?”
丹云子噎了一下,当做没听见,继续道:“世上没有绝对,天资不代表一切,祖奶奶,假如有一天,我感觉自己有把握了,我会打败他。不为别的,只是好叫你知道,不配做你的传人的我,也不是非你不可。”
李羡鱼在一旁,听着很不是滋味,这搁在别的小说里,你可是妥妥的废材流主角了啊。我和祖奶奶就是前五百章的**oss。
祖奶奶深深看了他一眼:“好自为之。”
没多说什么,拽着亲曾孙的手,在上清派众人的目光中,两人的背影在台阶上渐渐矮小,直至消失。
人走后,上清派众人神色复杂灰败,一时无言。
丹尘子略作犹豫,摇头叹息:“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这句话他早对丹云子说过了,当时并不知道李羡鱼还活着,单纯的就是觉得事情不对劲,以他在论道大会上与无双战魂短暂接触后的看法,她是个很固执的女人。
告诉丹云子这句话,纯粹是提醒他保持平常心,然而忠言逆耳,自己的警示并没有被当一回事,否则今日,丹云子也不会这般失态。
李羡鱼和祖奶奶手拉手的下山,阳光灿灿,山峦青翠,祖奶奶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中,感觉自己从内到外的温暖,空气变的清新,世界变的美好。
走了一阵,她远远的看到下方的台阶有一个扫地老道。
下意识的,心虚的缩回了手。
李羡鱼一愣,重新抓起老祖宗的柔荑,老祖宗又缩回去,他又抓,又缩回去。
“干嘛啊。”祖奶奶扭头,瞪他一眼,少女的姿容里荡起妩媚风情。
“老祖宗慢些走,孙儿给你扶着。”李羡鱼道。
换来一记娇嗔白眼,哼哼两声:“真拿你没办法。”
年轻的后辈搀扶着老祖宗,这是很正常的事,当年慈禧那个老太婆也是这般的,这么想着,祖奶奶就心安理得的任由曾孙握她的手了。
哎呀,这一代的曾孙真烦人,算了,谁叫他是独苗呢,以往历代曾孙都是早早的娶了媳妇怀了娃,日子过的风平浪静,唯独这个曾孙,人生境遇悲惨。这么悲惨的曾孙,祖奶奶我稍微分一些宠爱给他也是可以理解的。
“祖奶奶可认识这个老道?”
不知道他为什么有此一问,祖奶奶摇头:“怎么了。”
李羡鱼便给她说扫地老道士的身份,祖奶奶恍然大悟:“哦,忘尘那个可怜的家伙的老相识啊。”
“不知道是不是天妒英才,极道巅峰的高手似乎都没有什么好下场,我自己就不说了,忘尘那家伙比我更惨。”祖奶奶叹息。
她常说极道才是凡人可以触摸的极限,而极道巅峰,便已经是陆地神仙,再往上可就要飞升了,于是便出现了各种各样的天灾**,是天劫。
这种说法在古代很流行,古时候,极道又称为地仙,极道巅峰的高手再往上就是天仙了。天仙是不被凡间容许存在的。
以往李羡鱼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但今天听了,另有一番感悟:“似乎从古至今,没有任何一位血裔突破到极道以后的境界?”
祖奶奶想了想:“不清楚,道佛两教把极道之后的境界称为飞升,无数年来,渴望成仙的出家人多如过江之鲫,在道佛两教的记载里,似乎每一派的开派祖师都是飞升了,胡诌也好,真的也罢,无从考证。”
终究不是专业的史官,血裔界的史书不能尽信,尤其道佛两教记载的东西,很多时候,为了传教(吹逼),他们会把自己的祖师神化。
“极道巅峰,人世间的巅峰.....”李羡鱼重复了两声,若有所思。
祖孙俩与老道士擦身时,李羡鱼停下,作揖,迈开脚步刚走一会儿,听见身后老道士的声音:“刚才施主走的急,还有句话忘了跟你说。”
李羡鱼回头:“老前辈请说。”
“受人之托,带句话给你。”顿了顿,老道士用一种很沧桑的低沉语气:“此生宁可孑然一身。”
李羡鱼和祖奶奶面面相觑,后者“呸”了一声:“哪个托你传话的,说些莫得脑子的话,我曾孙将来是要娶妻生子的,孑然一身,那我李家岂不是绝后了。”
李羡鱼轻轻拉了下她的胳膊,皱眉道:“前辈此言何意。”
“不知,不知。”
“谁托你传话的,为何不自己跟我说?”
“不知,不知。”
“......”
祖奶奶生气的拉着曾孙往山下走,走出一段距离,没好气道:“这老道有病吧。”
莫名其妙被判了无妻徒刑的李羡鱼也很生气,“总觉得他邪乎的很,上山之前也送了句话给我。好像跟我很熟似的,可我明明是第一次见他。”
“什么话。”
“命运不能更改?这不废话吗。”
嘀嘀咕咕着,越走越远,两人都没有回头,看不到身后百米之外,老道士周围的景物忽然凝固了,像是定格的照片。
然后老道士挥了挥手,像是驱赶了什么,定格的画面恢复生动,树影摇曳,落叶纷飞。
离开上清派,穿过前山的旅游景点,在山脚下的景区停车场,李羡鱼找到了自己的车,一辆银灰色的奥迪a9。
“以后它就是我们家的座驾了,我回国之前在欧洲买的。牌照是从我爸的车上偷来的,我发短信让他重新去摇号了。”
“你回国之后不是直接来接我的啊。”祖奶奶不高兴了。
“我这不是想着开辆好车风风光光把你接回家嘛,没车牌怎么上路啊,就先回趟家。”
“没回宝泽报道?”
“来的时候没想好,现在想好了。”李羡鱼发动车子,驶出停车位,离开景区:“先回一趟宝泽,我是该归位了。”
“我看过教廷的长文了,教皇在48年前被古妖遗蜕夺舍,是真的吗。”祖奶奶问道。
“这件事说来话长。”李羡鱼放缓车速,点上一根烟,开车抽烟就属于行车不规范,亲人泪两行了,好在他和祖奶奶都不是普通人,就算把脸按在地高速摩擦,李羡鱼的自愈异能也可以轻易修复。祖奶奶更别说,油皮都不会破。
他把404的那天晚上和冰渣子讨论的内容重新复述给祖奶奶听:“现在想来,就是因为那天晚上的谈话牵扯到太多的机密,才会被河蟹盯上的。天机不可泄露嘛。”
祖奶奶闻言,思考了很久:“所以,当年你爸就是知道这群家伙不好对付,才没让我和佛头参与其中。哎呀,这个小赤佬,真是看不起来.....好吧,如果是极道巅峰,那祖奶奶我的确是要怂一怂的。”
“你就这么信我姐的话?”李羡鱼斜了她一眼。
“你信我才信。”
“祖奶奶真好,我就知道全天下就你最可靠。”李羡鱼说着,叹口气:“我那个姐姐啊,说话不尽不实,她还有很多事没跟我坦白,我感觉得到的。只是大家都是聪明人,她不愿说,我便不强求了,我又打不过她,强求也没用。”
冰渣子作为生父留下的后手之一,她知道的事情绝非表面这么肤浅。
“你终于病态到连自己朝夕相处二十年的姐姐也怀疑了吗。”祖奶奶怜悯的摸了摸曾孙的脑瓜。
“我不是没有依据的,”李羡鱼朝窗外弹了弹烟灰,风把烟灰吹了回来,“我之前问她,敌人是谁?她回答我说不清楚。可当我在欧洲揭开教皇真身,悟透了生父背后隐藏的敌人,再与她交谈时,她毫不犹豫的承认了。说就是古妖遗蜕,她不知道是谁,是因为不清楚那些人藏在何处,有何目的。”
“她更像是刻意引导我,或者迫于无碍,改了口风。李怡韩这臭娘们跟我一起长大,我是不信她会害我的,但她这样半遮半掩的做法,让我很难受。总感觉自己陷在一个大局里。”
“所以我打算回宝泽,我姐怀疑宝泽大老板有问题,他不讲理的晋升速度,很符合古妖遗蜕夺舍。可如果他真是古妖遗蜕,为什么不像其他古妖一样,暗中潜伏,还表现的那么喜欢.....人前显圣。”
虽然这家伙近几年很低调,可他以前表现出来的姿态,简直是一代逼王。
道佛协会和各大血裔家族都拦不住他装逼。
“其实我是故意暴露真相的,以前是敌人在暗我在明,后来是敌人在暗我也在暗,她跟我说,咱们也应该暗中调查。可后来我一想,不对啊,当时我连敌人是谁都不知道,一点线索和目标都没有,我调查什么啊?和空气斗智斗勇吗?”
“你姐姐可能是想争取时间,暗中积蓄势力.....不对,如果对方是极道巅峰的话,争取时间就毫无意义。”祖奶奶道。
“李羡鱼点点头。
自古极道难成,多少天资绝伦的高手都卡在半步极道蹉跎岁月,更何况极道之后,还有更强大莫测的极道巅峰,冰渣子除非咬定自己必成极道,否则拖延时间的计划行不通,也不合理。
“在见到教皇真身后,我突然就想通了,为什么不引蛇出洞呢。”李羡鱼侃侃而谈:“按照我们分析的,如果逃出万神宫的古妖之间在相互博弈,相互狩猎,那么事件中心其实并不是我们。我们没必要一直苟着。”
“如果分析错了,那也很有意思,几个最起码是极道的家伙,为什么可以忍辱负重这么多年,牠们不敢回万神宫,可在现实世界里,牠们还有所顾忌?没有,那为什么牠们要藏着,我爸很可能从万神宫带出来那个东西了,可牠们又什么过了二十年还风平浪静。要换成是我,我肯定把天地翻覆,也要把东西找出来。”
祖奶奶一开始还能跟上节奏,听到这里,挠了挠头:“你说慢点,我反应不过来了。”
“......算了,那就不谈这个了。智妃的话,不是你这个太太太....太皇太后可以领悟的。”李羡鱼心累的弹飞烟头,祖奶奶是个聪慧的姑娘,但“聪慧”二字,很难简单的概括、衡量,有的人是武学奇才,看过的武功秘籍瞬间就能学会,可偏偏九九乘法表就能让她原地爆炸,你能说她不聪慧吗?
李羡鱼问道:“我听库尔特·卡舒布说你当日匆匆离去,好像是想到了什么.....你有什么发现吗。”
“这件事,就要从无双战魂计划的源头说起了。”祖奶奶往座椅后背一靠,眼里笼罩着回忆的阴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