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福根虽说没有亲眼得见,可也听说了当时的场景,哪能不知道儿子受过的那些屈辱和委屈,这会儿终于弄明白了是谁,也跟着点头道:“阿和做得对,若是再来,你喊阿爷,阿爷去拿扫把赶他!”
听得米福根这么说,米怀安和米和都是一愣,过了半晌米怀安才有些讪讪道:“不至于,阿爹您千万别动气,也是儿子没本事,才会,才会……”
“大伯,这事儿哪能赖您,那黄家就是欺负人,他们……”
米福根摆了摆手:“行了行了,经了那一遭,别的没有,就是看透了许多人,也是个好事,如今,如今……反正往后,咱们就和那些够得着的人做生意就好,旁的,就别多想了。”
“阿爷,您这是同意九妹妹留下了?”米和听见点话缝儿,连忙道。
米福根把眼一瞪:“你看你这话说的,刚说你长大了,会办事了,就来这一出,那是你九妹妹,她既是已经回来了,我还能把她赶出去不成?”
说到这里,米福根又叹了口气:“那会子,不也是没办法的事。再说了,你九妹妹要没如今这些本事,那不是在山门过活还好些,起码不必被族里牵累,也不必面对找不到好婆家的尴尬。现如今,虽说依旧艰难,可咱们米家要是重新立起来,你们这些兄弟个个学些本事,九姐儿也不会没个好前程了。”
米和被自家祖父说得有点傻眼,不禁小声道:“阿爷,你是真这么想的么?”
米福根把眼一瞪:“你这小兔崽子是翅膀硬了,现在还敢当面编排你阿爷了,阿爷什么时候口不对心了?”
米和把脖子一梗:“您要真这么想的,当初为啥要那么对外头说?闹得,闹得满城的人背地里都说我们米家不仁不义,二哥好好一门亲事,就被人家这么退了,我专门去打听过,人家就说咱家不是什么良善人家,对自家姐儿尚且如此,又怎会善待别人家嫁进去的女儿……”
米怀安见自家阿爹脸色越来越差,连忙打断侄儿:“别说了,阿和,这些事还轮不到你们小辈操心,再者说,你阿爷有阿爷的难处,有些事就算看不长远,也不要急于下定论,现下再往后,就不一样了,你们哥儿几个的亲事,我们做长辈的……”
“大伯,您别扯远了,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就是有些想不开,眼下这是九妹妹回来了,要是没回来,族里的子弟们像我一样想不开的,应当还有许多,这人心要是散了,单靠一个姓氏,又如何能留住人?”米和今日反正已经是豁出去了,不管不顾,把心里的那些怨念都倒了出来。
米怀安再次打断道:“阿和,别再说了,有些事,你们不清楚,就不要瞎想,唇亡齿寒的道理,你阿爷心里难道不清楚,可当时有非要那么做的理由,现下九姐儿已经回来了,又解了眼下的困局,往后只会……”
米福根颓然摇着头:“你也少说两句,九姐儿挣回来的银子,要九姐儿自己说怎么花才成,你做大伯的,不能理所当然就觉着,这就是族里的,旁的不说,你看那位陈老爷,他签那份契约,处处都要问过九姐儿,是个什么意思?”
“他心里怎么想,你想过没?可能旁人知晓九姐儿的本事了,都会这么想,从前我们遗弃她一个孤女,如今她有本事了,能挣大把的银子了,我们又把她迎回来,说到底,我们还是不仁不义,见财起意的。”
“那陈老爷,就是这么防着咱们呢,对他来说,米家可有可无,九姐儿才是关键。他一个外乡客商,这么想想还没什么,可是今日桑晚先生见了九姐儿,没准儿在山上的时候,他便知道了九姐儿,这往后……”
此时陈焕章却刚在万寿观中看完诊,他昨儿和米家签下合约,便有些心潮澎湃,又想起米花娘的话,便想着今儿一早来看了诊,若是正如她说的那般,他便正好让老爷子有个由头,跟家里解释他为何突然不回家过年了。
关键是,陈焕章还想把米玉颜给他应承的那款定制香用上,老爷子身子骨越好,除了应有的孝义之外,无论对他,还是对阖家来说,都是大有裨益的。
毕竟作为孙辈来说,想从祖父手里直接接过管家权,除了同辈的竞争,还要得到父亲那一辈的认同,尽管陈焕章的父亲叔伯们,都不被老爷子看好,并不具备掌舵人的资质,但是很多事就是这样,不能成事的人,坏事却从来不付吹灰之力。
今明两年,有了米家这份机缘的加持,陈焕章自信应该能在整个陈家生意的布局上更上一层楼,到时候得了老爷子扶上位,再有个五年八年,应该可以真正从老爷子手里接过掌家之权了。
陈焕章留下了一个小厮在山上等药,带着陈竹便往蔺南城赶。到了客栈,便快速修书一封,又拿匣子封了些紫樱清风,并上一份四时,交到陈竹手里:
“我这边的情形,你心里是最清楚的,现下还得辛苦你跑一趟,回家过个年,顺便把这书信和香品,亲手交到老太爷手里,等开了年,你再回来,再从家里支二十万银,路上不安全,要换成人印合一才能兑出的银票,跟着百花节的客商一起过来,那时候,大营里的驻军便会在商路上巡查了。”
陈竹听完吩咐,立即拱手躬身道:“三爷,别的我都知道该如何办,只是这二十万银,必得老太爷点头才能支出来,若是老太爷问起,我该如何回禀?”
陈焕章笑了笑:“你只管把信交给老太爷,然后老太爷问什么,你照实说便行,到时候,只怕你不主动提银子的事,老太爷都会主动放银,放心就是!”
陈焕章对自家老爷子那份看一步走三步五步的本事,自打懂事起,就佩服到了骨子里,他才不相信,老爷子见了这些和请他脉案的书信,会想不明白后头还有八节、二十节气养生香。
或者后头,还有什么惊喜,也是未可知的!
陈竹连忙点头:“是,我省得了,三爷,还有一事,您这身子骨,确实应当好生休养一番,若是想跟舒坦些,不若到城外租个温泉庄子,便是老太爷问起来,我也好交代,这大过年的,您一个人独自在外,管是老太爷,还是二老爷二太太,心里总是记挂的。”
陈焕章沉默了片刻,才叹了口气道:“要不,你缓一下,待明日再走吧,等我下晌去备些礼物,好叫阿爹阿娘和弟妹们,也能心里安定些。温泉庄子的事,下晌你便吩咐陈升去办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