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装作没看到国师的变色,看着远方若无其事地叹了一口气。
怀念了一下善良却早亡的婆婆,景飞鸢重新望着赵管家。
“赵叔,咱们该去准备宴席了,谢谢您告诉我这么多,我下次闲暇了再来找您听母后当年的事,现在您去备宴席吧,我也去看看王爷,他如今那个样子,离开久了我实在是有些不放心。”
“王妃走好。”.??m
赵管家垂眸弯腰行礼,目送景飞鸢远去。
景飞鸢方才那句好人不长命的话,让他再次直面了残酷的现实。
他苦笑。
是啊,谁说好人就能长命呢……
周皇后一直在做好人,却年纪轻轻就死于夫君之手。
他一直在做好人,却因为周皇后对他的救命之恩,他无法杀了欺辱自己妻子的姬靖尧,这么多年都要被妻子指责他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故意将妻子送上姬靖尧的床,看着妻子与他离心……
做好人,有什么用呢?
他要是不做好人,不去报答周皇后的救命之恩,不去管周皇后会不会历经丧子之痛,直接一刀杀了姬靖尧不就一了百了了?
好人?
做好人太难了。
他低垂着眼眸嗤笑一声。
去他娘的好人吧。
这世上,再也不会有叫离墨的好人。
赵管家低着头努力调整好自己的情绪,然后转身重新走进了梧桐苑里。
他得去茅房看看。
看景飞鸢是不是真的在方便,有没有假借着方便的借口偷听。
虽然他已经言语试探过了,这个小王妃好像并没有什么问题,可是,他还是得再去茅房确认一下才放心。
……
景飞鸢很快回到了正院。
她跨进院门时,姬无伤已经不在屋檐下了。
院中石桌边倒是坐着几个小娃娃。
小皇帝姬明曜跟小鲸鱼手拉着手坐在石桌边,听小少年燕离澜讲述他在安远县跟着他爷爷去打土匪的事。
两个没出过京城的小家伙,听得津津有味,眼睛都舍不得转动一下。
景飞鸢走进庭院里,三人才回头看向她。
“皇婶!”
“姐姐!”
“啊!”
三人同时开口喊了一声。
唯独小鲸鱼的这一声啊,最是逗人。
景飞鸢笑着跟三人轻轻招手打了个招呼,“你们玩儿吧,先吃些点心水果消磨时间,等会儿我们再吃饭。”
她指了指房间里面,“我进里面去看看王爷的身子怎么样。”
跟孩子打完招呼,她又跟抱着胳膊倚在屋檐下的几个心腹侍卫点头示意,这才走向房间。
跨进门槛的时候,她听到小皇帝姬明曜一本正经地纠正燕离澜——
“表哥,你喊错了,她是我婶婶呀,你是我的表哥,你怎么能叫她姐姐呢?你也应该跟我一起喊婶婶呀!”
“……”
听到这话,景飞鸢噗嗤一声笑了。
她转头看向院中石桌。
果然,看到了燕离澜羞恼又尴尬的表情。
燕离澜没好气地瞪了一眼姬明曜,扭头偷偷看景飞鸢。
猝不及防对上景飞鸢促狭的眼神,他呆了呆。
随即,他涨红了脸颊,没好气的哼哼道,“曜儿你跟小鲸鱼换一换吧!你来做哑巴,净说些不中听的话!”
姬明曜一脸无辜地望着表哥。
小鲸鱼捂着嘴巴坏笑。
燕离澜撸了一把小鲸鱼的脑袋,又对姬明曜说,“今后你还是喊你的婶婶,我喊我的姐姐,小鲸鱼呢喊你堂哥喊我小舅,咱们各自论自己的,干嘛非要统一?”
姬明曜哼哼,“就要统一,各论各的就乱了套啦……”
燕离澜微抬下巴,“反正我不跟你统一!你想统一是吧,那你就跟我一起管她喊姐姐,让小鲸鱼管你喊舅舅!我看你皇叔打不打烂你的屁屁!”
姬明曜一愣,顿时垮下了脸。
小鲸鱼这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笑得更欢了,直往威武霸气的小舅怀里拱,指着姬明曜直乐。
姬明曜没办法欺负武功高强又比他大六岁的表哥,只能转头拼命蹂躏小堂弟的脑袋,挼小堂弟的脸颊。
看着两个娃娃闹作一团,景飞鸢笑着摇头进了房间。
她进了内室,一眼就看到她英俊无双的夫君穿着柔软的绸缎里衣静静靠坐在床头,手里明明拿着本书翻阅,可眼神却一直往门口瞟,明显心不在焉——
两人四目相对那一刹,她还没弯起嘴角开始笑,她夫君的眼睛就先亮了,笑容也瞬间从嘴角荡到了眼眸深处,眸子里满满只倒映着她。
只是一瞬的目光对视,那个男人表露得如此明显的欢喜和快乐,就突然填满了景飞鸢的心脏。
景飞鸢也笑了。
她快步来到床榻边,坐下后就立刻伸手抱住了姬无伤。
姬无伤早已经扔了手里的书,张开双臂愉悦地享受着妻子投怀送抱的快乐。
姬无伤抱紧他的鸢儿,下巴蹭了蹭鸢儿的发丝,这才低声说,“怎么去了这么久才回来?我都想你了……想得书都看不进去……脑子里全都是乱的,你知道吗?”
景飞鸢靠在姬无伤怀里,仰头望着姬无伤。
她没有立刻回答。
她的眼神十分复杂,亦有怜悯。
她不知道该怎么告诉这个男人,他的母亲周皇后并不是他以为的单纯病逝,他的母亲是被他的父亲毒死的,死得很冤枉。
她不知道,时隔多年,在如此平静的当下,若是这个男人忽然得知他母亲的死不简单,他能不能经受得住这捉弄人的真相。
景飞鸢的沉默,让姬无伤有些慌。
他脸色微变,修长手指立刻握住景飞鸢的下巴,“怎么了?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嗯?”
景飞鸢垂眸看着姬无伤的手指。
虽然真相很残酷,可是,她理应让姬无伤知道。
很多时候,自以为是的隐瞒,并不是为了别人好。
她眼前这个男人已经二十八岁了,七岁丧母又被亲哥哥抛弃的苦他都熬过来了,如今心理强大又坚定的他,再难受再痛苦也撑得住的。
如此想着,景飞鸢重新抬眸看着姬无伤。
她用只有彼此能听见的声音说,“我方才跟赵管家一同领秦太后去梧桐苑歇息,然后,我故意装作腹痛去了茅厕,又溜回去偷听了秦太后和赵管家谈话——”
姬无伤脸色变得凝重。
他摩挲着景飞鸢的脸颊,“听到什么了?很不好的事,是吗?”
景飞鸢点头。
她亲了亲姬无伤的脸颊,眼里带着怜爱,“姬无伤,我听到了关于你母亲周皇后的事,你,要做好准备,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