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怕,我已经让张玄和陈嵩去请大夫了,他们会扛着大夫一路跑过来,大夫很快就来了,很快的……”
她靠在她的夫君怀里。
听着夫君颤抖的嗓音,感受着夫君的温度,独自苦撑了这么久的她再也抑制不住嘴里的呻吟。
“啊……王爷……”
“疼……我疼……”
她痛得紧紧抠住了姬无伤的胳膊,将额头死死抵着姬无伤的心口,试图缓解腹部疼痛。
姬无伤心痛欲死。
他小心翼翼为妻子擦拭着额头上细细密密的汗,嗓音颤抖着,“我知道你疼,我知道,再忍一忍,大夫马上就来了……原本我抱着你去看大夫会快一点,可是我抱着你一路跑会颠簸到你腹部,你会更难受,等张玄他们两个交换着扛大夫来反而好一点……”
景飞鸢艰难抬头,泪眼朦胧地望着姬无伤。
忽然,撞入了姬无伤那双泪光晃动的眼里。
她一愣过后,忽然再也不想隐瞒这个深爱着她的男人。
她不想让这个男人一无所知就失去了他今生第一个孩子。
就像前世。
直到她和煜儿惨死在池塘底下,这个男人都还不知道她和煜儿的存在……
景飞鸢用力攥紧姬无伤的胳膊,深深吸气压制住了腹部的疼痛,艰难说道——
“我……我方才为自己诊了脉。”
“我是,动了胎气。”
姬无伤低垂着头将耳朵贴着景飞鸢的嘴唇,听她虚弱说话。
可他没想到,他会听到“动了胎气”四个字。
他整个人都愣住了。
他错愕地抬头望着景飞鸢,足足反应了好几息,才艰难问道,“动了胎气?你是说,你有身孕了?”
景飞鸢点头。
她握紧姬无伤的手指,凝视着姬无伤的眼睛,“我不知道,我该保胎……还是落胎?”
姬无伤错愕地望着景飞鸢!
他的鸢儿怎么会有落胎的想法?
他方才之所以那么艰难才开口,是因为他以为鸢儿痛成这样,这个脆弱的孩子已经保不住了,他又心痛鸢儿,又心疼来不及见面的孩子,所以才……
可现在鸢儿竟然告诉他,还可以保胎!
这个脆弱的小孩子还可以留住!
姬无伤立刻捧着景飞鸢的脸颊。毫不犹豫地说,“当然是保胎!这是我们的孩子,他既然来了,我们当然要拼命留下他,保住他的命!”
景飞鸢疼得抽了一口气,“可是……可是如今内忧外患,如今你还在孝期……”
姬无伤看着他的妻子忍受着即将流产的痛苦还在为他着想,怕将来会拖累他,他心痛得无法呼吸!
这个傻鸢儿!
他的眼泪无声滚落。
他亲吻着他家鸢儿的眼睛,坚定地说,“不要管那么多!你什么都不用管!有我在!只要我活着一日,我就会保护你们母子俩的安全!”
他吻去鸢儿眼角滑落的眼泪,哽咽道,“不要怕拖累我,不要怕我被人攻击,若有你和孩子始终在我身后,我将所向披靡无人能敌。”
景飞鸢将姬无伤坚定的模样尽收眼底。
然后,她露出了放松的笑意。
这个孩子是她和姬无伤两人的,是去是留,不能她一个人做决定,必须要姬无伤一起发表意见,否则将来她怀着孩子影响拖累姬无伤了,姬无伤会怪她自私地留下孩子害了大家……
如今,她可以做出决定了。
她闭上眼睛,在心底轻松告诉小玉。
“给我保胎药。”
“好嘞!”
小玉方才听着姬无伤说话就知道这个孩子是一定会留下了,所以它早已经凝聚好了保胎药。
这会儿景飞鸢一吩咐,它就将保胎药投放到景飞鸢那只捂着腹部的手里。
景飞鸢攥紧手指,然后又缓缓摊开,露给姬无伤看。
“其实,师父给我的救命药,我一直攥在手掌里,我就是要等你一句话,你要留下我们的孩子,我就服下……”
“你若是不想要这个孩子,那么,我就一直熬下去,熬到他化作一滩血水,与我们尚未见面就彻底永别……”
她张开嘴,示意姬无伤拿药喂进她嘴里。
姬无伤抓起药丸喂进景飞鸢嘴里,然后紧紧拥着这个傻妻子。
“傻瓜,其实保胎或流产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身体……你既然手里有药,为什么要一直忍受这样的痛苦呢?身体是你自己的,傻鸢儿……”
景飞鸢早已疼得脱了力。
这会儿吃了小玉给她的药,她不再强撑着,放任自己无力地靠在姬无伤怀里。
她出了一身的汗,她身上很冷。
靠在姬无伤温暖的怀里,才能不颤抖得那么厉害。
她闭着眼睛,额头抵着姬无伤脖颈,没有力气说话。
直到腹部的疼痛一点点平息,直到四肢百骸的麻木一点点退去,她才感觉到自己像是活过来了。
她轻轻蹭了蹭姬无伤的脖颈,终于想起了被遗忘的小崽崽。
“鱼儿呢?”
她嗓音嘶哑。
话音刚落,身边就传来了小鲸鱼带着哭腔的嗓音,“啊!啊啊!”
景飞鸢睁开眼睛,看着扒着床沿乖乖坐着的小鲸鱼。
小家伙满脸都是泪,绸缎的里衣都被泪珠子打湿了,恐怕是从开始哭到现在就没停下过。
可是,小家伙知道娘亲疼,除了一开始六神无主时哭出声来过,后来就一直独自坐在旁边无声无息地掉眼泪,完全不敢发出一点声音,生怕打扰了爹爹和娘亲。
这会儿听到娘亲问起自己,他才终于敢出声。
他含着眼泪怯生生地望了一眼浑身散发着可怕低气压的哭包爹爹,然后又怯生生望着脸色惨白有气无力的娘亲。
他缩着肩膀,揪着小手指,不止眼神,连他的肢体也在诉说着他的不安和惶恐无助。
他在害怕。
他害怕他刚刚闯了祸会让爹娘讨厌他。
他害怕爹娘会不要他。
景飞鸢看着可怜的小胖崽崽,心疼得要命,赶紧伸手说,“鱼儿过来,别怕,娘没事了。”
小鲸鱼用力点头,立刻就要扑到娘亲怀里。
可是,想到自己刚刚就是从娘亲身上爬过去才把娘亲害成这样,他忽然停下。
他摇着头,怕怕的,他不敢靠近娘亲。
景飞鸢看着好不容易活泼快乐起来的小崽崽又变得这样瑟缩胆小,心口绞痛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