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有贞今日是一次进宫,少年望着巍峨的宫城,夕阳下的宫殿,那一列列的禁卫,那一排排忙碌的宫女太监,他喜欢这里,发自内心的喜欢,那份季动不安就像是见了漂亮的姑娘,是满心的欢喜吗?不,是馋她的身子。
自视甚高的年轻人,觉得将来他也必然封侯拜相,站在那庙堂之上,挥斥方遒,说的都是匡扶社稷的话,做的都是指点江山的大事,他终将通达朝堂,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他的野心蓬勃而生,他根本压制不住,所以他想尽了办法想要在这宫内表现自己,让那些大人物们看到自己。
他知道朱瞻墡有才名,他深知这些文人才子的性子,没人会拒绝在这么多文人面前发表自己的作品,就算是你的大明王爷也一样,所以他特地说让朱瞻墡作诗,同时也是想要表现自己。
朱瞻墡说出他名字的时候他都有些飘飘然了,大明海王居然知道自己的名字,看来自己的名号还是比较响亮的。
毕竟他年纪虽然轻,但是在国子监的也算是最拔尖的那批,又懂得逢迎奉承,当然是对地位比自己高的那些人。
他从来分的清楚,哪些人需要自己去奉承,哪些不需要。
朱瞻墡忽然让自己先作诗,这不就是给自己机会吗?在皇帝还有诸位大老的面前作诗的机会,这是王爷提拔自己啊,徐有贞立即就明白了。
但是明面上徐有贞还是得压着兴奋劲,谦虚的说:“学生才疏学浅,能力低微,怎么敢在诸位面前露脸。”
“既然能让赵博士带着你来,想来是国子监此次最为出色的学子,我相信赵博士的眼光。”朱瞻墡继续说。
赵瑞面色不算很好,尴尬的笑了笑,看着徐有贞还是得顾着脸面说:“徐有贞素来好学,文字端正,又擅诗词,殿下愿意让你作诗,是你的福分,还不好好谢谢殿下。”
徐有贞鞠躬作揖:“那学生就为殿下抛砖引玉了。”
徐有贞精神抖擞的走到了场中央,来回走着,摸着自己的下巴,微微深思了一会便一拍脑门说:“学生不才,方才做了一首诗,还望诸位品鉴。”
朱高炽示意可以开始,徐有贞对着诸位拱手行礼便念了起来。
珠袍年少子,名冠羽林中。
独佩流星剑,双悬明月弓。
陪游向何处,还入华清宫。
徐有贞念完,又对着诸位大老行礼,将样子做足了,孙作抚了抚灰白色的胡须,面带笑容,看来颇为满意。
少年意气风发的场景,最后一句还入华清宫倒是将之心意说的明白。
杨荣明白朱高炽的想法,便说:“诸位评价一下吧。”
孙作是惜才之人,就站起身来说:“徐学子的诗,工整,有序,又有少年风采神韵在其中,意境也清朗,佳。”
徐有贞对着孙作作揖行礼:“孙先生谬赞了。”
孙作从来对于后生们都非常友好,不吝赞赏,众人看向了朱高炽。
皇帝陛下满意的点点头:“短短时间内能作出此诗,文采确实上佳,赏。”
老太监拿着一些银两递给了徐有贞,徐有贞激动的收了下来,立马谢恩。
银钱事小,皇帝赏赐是大,皇帝认可了他的文采,这明天回国子监不得把牛逼吹上天咯?
这才是真的要成为春风得意的少年郎了。
赵瑞虽然有些不满徐有贞,但是却也认可徐有贞的文采,至少没有给国子监丢人,而且还得了皇帝的赏赐,算是争光了。
“瞻墡,怎么样?写好了吗?”朱高炽正在兴头上又问了朱瞻墡。
“父亲,我想了一半了,最后一段还未好,今日大家雅兴都好,不如让国子监的诸位才子们都可以畅所欲言,做诗写词,多些好诗词,也可传为雅事。”
“好,半个时辰的时间,考验一下大明的学子博士们的才学,皆可畅所欲言。”朱高炽兴趣极好,便答应了下来。
这种表现机会众人自然不可能放过,国子监包括赵瑞在内所有人都开始冥思苦想,定要做出一首轰动的诗出来。
一位位文人才子都站了起来,但是临时作诗,真能做出好诗的人寥寥无几,不然的话曹植的七步成诗怎么会让人如此赞扬。
古人对诗词要求苛刻,要求平仄押运,意境内涵也一点不能少,不像现代的很多诗,只要我会换行,就算是会写诗了。
古代诗多着呢,诗集海了去了,但是真正能流芳百世让人耳熟能详的能有多少,就以在场的杨荣为例子。
杨荣是当朝大元,诗文才学出众,地位又高,历经多朝而不倒,但是后世几人听过他的诗?
是他没诗词吗?不,杨荣着有《默庵集》、《云山小稿》、《静轩稿》、《退思集》、《训子编》1卷、《北征记》1卷、《后北征记》1卷、《两京类稿》30卷、《玉堂遗稿》12卷。
这些作品当朝的文人会读,十几年后的文人会读,但是流传后世也就那些专门研究的人会去读了,真能流传百世的诗歌作品也就没多少了。
所以想想当年唐宋八大家是多么的牛逼啊。
文人能有一篇文章流芳百世,已经是莫大的荣耀。
徐有贞见着众人诗词一般水准,不由的新生欢喜,看来自己的那首诗是本场最佳了,还得了皇帝的上次,这等明日回了国子监,还不得成为其他监生的中心?
果然我是有才华的,才华横溢的才华。
但是他觉得这样还不够,瞧着大家还在写诗,有人仰头对明月而深思,有人低头拿笔无处下手,他又自信的笑着走到了中央。
“陛下,学生还有一诗,方才第一次见了陛下与海王爷,想来王爷与陛下年轻时必然极其相像,神俊少年郎,白马春风,便又做了一首诗。”
朱高炽一乐,这话说到他心坎里了,毕竟他认为从外貌上来说朱瞻墡是最像他的,只是自己稍微的胖了那么一点点,终于有人看出来了。
“念,写得好仍是有赏的。”朱高炽被这群文人的马屁拍的乐呵呵。
徐有贞一抖长袖,白色袖筒带出一阵凉风,少年意气风发的念着。
少年乐
少年骑骏马,意气两相骄。
驰骋春风里,人看满渭桥。
“好。”虽然是普通的诗词,但是应景,而且说朱高炽和朱瞻墡长得像,皇帝开心啊,又命人赏了他几两银钱
两次得赏,徐有贞春风得意,全场最亮的仔。
此时杨荣来到了朱瞻墡的身边说:“殿下,请问诗做好了吗?”
“杨少傅,方才都是听国子监诸位作诗,杨少傅也是爱诗之人,更是有名的诗文大家,不知道可否也来一首。”朱瞻墡瞧出了杨荣有些跃跃欲试。
杨荣看向了朱高炽,朱高炽笑着说:“杨荣,你也来一首吧,只是做的好朕也不赏你了,免得说出去你欺负了小辈。”
杨荣兴致上来了,作为当朝的大学士,杨荣自然不能丢人,拿出了以前做的但是没发表的诗,文人嘛藏点东西以备不时之需也是合理的,毕竟曹植之后人人都想七步成诗,没这本事不要紧,只要平常写的多,总有用上的时候。
年少负才志,力学勤书诗。振铎大江右,声誉已四驰。
朅来始相见,羡子美令仪。皎然玉树姿,煜煜含清辉。
“不错,不错,不愧是朕的大学士。”朱高炽甚是开心。
在杨荣作诗的时候,文太青妻悄悄的对着朱瞻墡说:“殿下您可有信心,若是没有信心需要老身帮忙,记得给老身一个眼神。”
“哦?老先生也做了诗了?”朱瞻墡以为文太青妻也想要来一首。
文太青妻摇了摇头说:“陛下说要做少年诗,老婆子我既是老人,又是女子,哪里有心境写出些少年诗来,写的不伦不类到时候让人耻笑了。”
“那老先生说的办法是什么。”
文太青妻瞧着四下无人,悄悄的说:“殿下,老身以前总是喜欢与曾孙子打趣,偶尔两眼一闭就当自己驾鹤西去了,等到曾孙哭的死去活来才摸摸他脑袋,吓吓他,所以老婆子我装死是一把好手。”
朱瞻墡人傻了,万万没想到文太青妻说的办法是这样的,但是转念一想,忽然文太青妻出点事情,有人死了,那肯定所有事情都得停下来,先去忙她的事情,到时候在晃晃悠悠醒过来就好了。
莞尔一笑:“老先生这办法高啊。”
“殿下放心,我这般年纪,随便往地上一倒,演的比真的还真。”文太青妻颇有自信的说,并且似乎还非常的骄傲。
不过转念一想,文太青妻一百多岁的年纪,若是倒地上确实效果非同凡响,就是得倒的慢些,不然容易真下去了。
“老先生不必了,我有信心。”
“殿下做好诗了?”
“也不算诗吧,随便写了几句,但是压下国子监这群人应是够了。”
瞧着少年人意气风发的自信一笑,文太青妻恍忽间觉得少年真的是在发光,好在此处无年轻的女子,不然见了如此少年,还不发了疯似的往上扑。
等到杨荣念完了诗,众人称赞了一番,然后将目光都投向了朱瞻墡,之前朱瞻墡已经拖了不少时间了,现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一起,因为朱瞻墡起身了。
朱瞻墡身着一袭常服,上白下青黑,山隐青黑中,竹生玄白上,腰携暖玉,丰神玉朗,立如青松,好一个翩翩少年郎踏步流星傲立中央。
“可惜了,今日听了诸位的诗词,我自己却未能写出诗来。”
全场哗然,朱棣钦点的当朝第一文采的朱瞻墡居然没有写出来,但是瞧着他那副自信的模样,却也不像啊。
“未成全诗,写了几句,东拼西凑说出来让诸位鉴赏一下吧。”朱瞻墡的嘴角带着笑容。
朱高炽松了口气,虽然没有全诗,也行啊,想当初朱瞻墡开口人生若只如初见,半句便封神,现在有几句若是出了哪怕一句流传百世也是极好的。
“父皇想要少年诗,少年人的诗词应有少年气,我便写了些句子,写少年情怀。”
朱瞻墡一步落定,仰头明月,低头沉吟:“少年说深情: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一句出,众人惊,至此一句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随便加两句便可成文,就算意境差些靠着两句也足够了。
朱瞻墡放着千古名句不成诗,这是什么少年风采。
朱瞻墡内心对着仓央嘉措暗自说了声对不起,但你信佛的,莫怪罪了。
众人惊愕中,朱瞻墡又说:“少年说愁:此夜红楼,天上人间一样愁。”
对不起了纳兰性德,又得薅你羊毛。
又是如此句子,朱瞻墡又放着千古名句不成诗词,似乎他们想要的佳句朱瞻墡这里多的很,也不在乎。
朱瞻墡眼中有流光,环视一周,声音更高亢了些。
“少年说相思: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少年说征战:只解沙场为国死,何须马革裹尸还!
”
“少年说英勇:此去泉台招旧部,旌旗十万斩阎罗!
”
对不起了陈毅大将。
三段诗词一出众人惊愕,旁人要写一段千古名句得是耗费心力,反复揣摩,不断打磨才能成,但是朱瞻墡出口成章。
明明都是千古佳句,只要成诗,凭借这一句就可以流芳后世但是朱瞻墡不要,他都写了半句或者一段,为什么?是因为高傲吗?是因为时间不够吗?
不,都不是,因为他不会。
作为一名优秀的汽车修理工,记得的诗词大都只有最出名的这句而已,唐诗宋词能背全的不少,但是明清之后的就不多了。
但是,够用了。
杨荣震惊的看着朱瞻墡:“殿下随口出千古名句,何不成诗?”
“今日我所写,皆让人汇聚成册,书名【洪熙少年】,这些句子都让少年人们随意去填词发挥吧,能成好诗者,便是句子主人。”朱瞻墡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说。
一时间所有人都傻了,他们求的功名利禄在朱瞻墡眼里不值一提,他们想要的千古文章在朱瞻墡这里也不值一提,仿佛在他的光芒之下,自己这些人什么都不是。
他太闪耀了,闪耀的让人睁不开眼睛,闪耀的让人失去斗志。
朱高炽却是内心狂喜,这本【洪熙少年】必然引发轰动,文坛也得留下他的名字。
好儿子,好大儿。
“杨少傅还没完呢。”朱瞻墡浅浅笑着接上了一句。
“啊?还有?”
朱瞻墡抬起手,高亢的说:“少年说无畏: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
此句一出,四大主评委也都一齐愣在了原地,这是何等豪情,何等无畏,眼前的清朗少年胸中竟有如此山河。
“还有一句。”
“还有?!”众人已经惊了又惊。
微风咋起,朱瞻墡的长袖飘动,若少年的旌旗飘摇。
“少年说少年:洪熙少年拏云志,当许人间第一流!
”
“绝了!
”杨荣拍桉而起
在场诸位年长者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这年轻人,牛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