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雨生见老伯如此可怜,更是于心不忍。
他扭头向陈南陈北两兄弟。
“这位老伯也是家中梁柱,刚才他也说了,他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未满月孙儿,若是我们将他杀了,他的家人该怎么办?大哥哥……”
陈南知其心善,也没点破姜雨生的想法,只是用身形默默挡住陈北动作,陈北心领神会,手持强弩随时准备出手。
见两人沉默,姜雨生高兴地跑向这名老伯:“太好了,老伯,希望这次你能记住这个教训,不要再为非作歹,快快回家照顾家人吧。”
就在姜雨生即将将老伯扶起之刻,老伯刚才可怜之色不复存在,转而露出阴谋得逞之神情。
“小家伙,出门在外,心软可不是什么好事,要怪,就怪你自己吧!”说罢,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多出针状铁器,突然暴起发难,向着姜雨生冲去。
姜雨生面对突如其来的变化,瞳孔猛地放大,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事情。
“老伯,你为什么会这样?”
自己明明是在帮助他,救了他一命,可他却如此回报自己。
年幼的姜雨生哪里知道,这些死士被挑选之时就已经断绝了家中关系,乃无父无母无妻无子之独士,被各种望族世家和隐秘组织豢养,为的就是在需要他们死的时候,他们能够毫不犹豫的死去。
还未及冠的小河童,从来没有遇到如此凶险之刻,此时的他无比后悔,只是利刃在前,凶手绝计不会手软,而陈南陈北两兄弟在自己身后,就算发现想前来帮忙,也来不及。
他只觉得自己死定了。
就在危急时刻,一支箭矢嗖的一声射出,正中老伯持针状铁器的右手,箭头直接穿透他的手臂,受此力道冲击之下,老伯向右侧摔倒在地。
“大胆,小河童好心饶你一命,你不知珍惜还敢出手?简直是自寻死路!”
陈北怒喝之下,先是一刀将他持刃之手斩断,又一刀直接劈向老者头颅,确认此人死透之后,这才放下心来。
此时的姜雨生已经被吓得瘫软在地,连连发抖。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完全缓过来。
陈南走到他的身前扶住姜雨生肩膀,温柔地对他说道:“你看,这个世道就是这样,你想对他好,他却想取你性命,陛下之理想,是想建立没有勾心斗角,没有战争的平和生活,可有些人就是想要骑在百姓身上作威作福,为了帮助陛下实现理想,小河童,也请你尽快强大起来。”
小河童姜雨生若有所思地回答:“我明白了,多谢两位大哥哥搭救。”
他在心底暗暗下定决心,再也不惹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三门峡外。
黑衣人不知用了什么方法,成功鼓动运城府尹张维一率百姓徒步到达三门峡进行慰军,此行约有上千人浩浩荡荡向着三门峡出发,黑衣人带着麾下死士伪装成普通百姓,准备寻找机会对秦怀道一击杀之。
此时的秦怀道还在带领警备军热火朝天地干着。
“这些石笼位置不对,需要再向右移动两寸,还有那些大掃,一定要等石笼刚下之时迅速放置,否则决口洪流可能会对石笼产生冲击,影响最终合龙。”
“大家都小心点,千万不要掉入河中,否则性命不保。”
因时不时出现的阴雨天气,整个三门峡堤坝都变得泥泞不堪,这也大大降低了三门峡修复的进度,好在这些警备军们都是精挑细选的干将,特别能吃苦,这才让整个堤坝到如今修复近半。
七号决口合龙在即。
最后两尊石笼被投入决口之时,部分警备军快速放置好大掃,又将许多用麻袋所装沙石投入决口,彻底将决口堵住。
就在警备军将士打木桩之时,堤坝下方出现异状。
一股细小的,很难被察觉的水流,突兀地出现在隐秘之处,随后变得越来越大,直到被人发现。
正在下方搬运麻袋的警备军将士发现之后,向堤坝上的同袍发出示警:“不好了,堤坝下方出现水流,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
听到此话的秦怀道站在堤坝之上向下看去,不看不要紧,这一看,下方竟然出现大小不一的数十股水流由地底冒出。
“是管涌!所有人立刻拿麻袋将这出水口堵住!”
管涌,是溃坝的征兆,他们刚堵完七号决口就出现管涌,说明此地很有可能会二次溃坝,若是不及时将冒出的水流堵死,大坝就危险了。
听到陛下指令,这些警备军反应极为迅速,秦怀道亦顾不得那么多,亲自下场扛起麻袋就向着这些管涌奔去,配合将士将一处管涌堵上之后,又发现在自己后方五十步处,有一道管涌已经扩大到逐渐失控状态。
巨大的水流冲击着周围警备军,让他们在水中陷入泥沼寸步难行,眼看到了僵局,秦怀道手提两麻袋对着他们大吼:“所有人弯腰,将尔等脊背借于朕。”
听到命令的警备军将士无论会水还是不会水的,果断弯腰将自己的脊背露出,有些将士甚至完全被大水淹没。
时间就是生命,秦怀道容不得细想,快步踏上这些将士之背,在泥泞之地与洪水之中踏出一条路来。
远处罗武突然意识到陛下想做什么,猛然大呼:“陛下万万不可,此处危险。”
他的喊声,终究还是晚了。
眼见离这道最大的管涌之处近了,秦怀道看准管涌中心,提着两麻袋压在自己的躯之下,纵身一跃便向管涌中心投去。
这时众多警备军才发现,陛下竟然想用自己的身体,将管涌堵住!
“陛下!”
将士们看着眼前一幕,个个呆若木鸡。
这是他们敬重的陛下,更是大汉的天下共主!
历朝历代有哪位皇帝敢如此不惜自己的性命,只为让这场洪灾尽快结束,少死点人?
几乎没有。
可这位皇帝却没有一丝犹豫,仿佛这是他本来就应该做的事情。
如同他在长安之时,向所有官员提的要求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