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大道旁,不知何时,停了一辆奢华精致的马车。
拉车双马毛发黑得发亮,看不到一丝杂色,显得十分神骏。
两个身着红袍,头戴高帽面白无须的太监,静静侍立一旁,漠然看向车队。
一只白晰如玉的手掌,掀开车帘,就能看到紫袍中年太监端坐车中。
汪太医“唉唷”一声下了马车,急急上前,面上笑纹都挤出了褶子。
“崔公公大驾光临,汪某人没能远迎,真是罪过罪过。”
“汪大人正事要紧,不敢劳动大驾。老佛爷心里着急,这不,我这当奴婢的,自然要多加督促……你不会让咱家空跑一趟吧?”
“那不会,刚刚出炉的宝月养生丸,正热乎着呢,想必可以支应一阵子。”
汪太和诚惶诚恐,又是躬身,又是抱拳讨饶。
“接下来的丸子,还请公公美言几句,很快就好。”
说着话,他探出衣袖,递出一叠银票。
“算你有心了。”
崔公公挥了挥手,就有旁边的红袍太监上前接过瓷瓶和银票……
他心情似乎也变得极好,笑道:“汪大人忠诚王事,咱家就先提前恭贺大人升任院使一职。”
“承您贵言,同喜,同喜。”
两人相视一笑,相得于心。
看着崔太监马车起驾,准备离开……汪太和仍然半躬着身子,脸上布满无可挑惕的笑容,目视对方走远。
“他竟然会笑,可真……”
王静雅喃喃道,喉咙不自然的耸动两下。
显然,这大妞很不习惯对面交谈的那股陈腐奴才味,这是看得难受,强行压下心中的呕吐之意。
“会不会笑?只看对面的人是谁而已。”
张坤倒是不在意,他早就从历史书上,知道这时候的官员到底是什么德性,更离谱的都有。
两种面目示人,对汪太医这种官迷心窍的人物,简直是太正常不过。
绿柳林中,突然响起一声嘶哑爆喝。
“死!”
比声音还快的是,如同飞蝗一般,扑天盖地的暗器。
休休厉啸声如暴雨打巴蕉,噗噗噗,就打在人身马身之上。
一时之间,尖叫声、怒吼声,马嘶声,乱成一团。
转眼就有三四人翻倒在地,痛苦挣扎。
柳枝摇晃中,一道人影踏草如飞,已经扑到了汪太和的面前。
这人身上就像是长出了无数条手臂,袖箭、攒心钉,飞蝗石、短矛等或大或小,或钝或锐的暗器,一连串从他的身上飞起,下一刻就要把汪太医打成蜂窝。
汪太和愕然抬头,眼中就露出惊恐欲绝的神色。
被这股暗器暴雨般的笼罩,他连动一根手指的念头都没有,只觉大脑一片空白。
“嗡……”
一声震耳枪鸣,如毒蛇吐信般的声音响在耳边。
身着宝蓝色劲装的李尧成,已经化为一道蓝艳艳光影,激射向前。
人随枪走,枪在意先。
枪身旋身急绕,如蛇如龙,盘旋上升。
陡然炸开点点银星,如梨花朵朵盛开。
所有暗器全都停在半空。
袖箭、钉子、石头,短矛等,在他的枪刃之下,撞出点点火花……有的倒射飞出,有的破碎成粉。
这时候,众人才听到枪芒锐响,连成一片。
“不愧是会友李尧成,果是后起俊杰,子龙再生也不过如此,却没想到,连你这种英杰,也会甘为朝廷鹰犬,助纣为虐,实在是让人齿冷。”
又是一道人影,从那暗器如雨般发射的中年长须汉子身边掠过,身子轻得像是失了地心引力一般,飞腾扑跃,配合着暗器,就向李尧成杀来。
最难得的是,这人一边出手,一边还能不紧不慢的说话。
他足尖在树上点了点,落在草枝之上,只是点得草叶微微弯伏。
身形一落又起,似鹰似鱼,身形灵动扑击。
手中细长弯刀,割风无声,阴柔至极。
“两个打一个,算什么本事?”
罗玉朴端枪在手,吐气开声,枪出风雷响,震荡成圆。
横枪一拦,就把那柄细长弯刀栏了下来。
他嘴里丝毫不曾示弱:“八臂如来叶银章,柳叶刀周长河,你们小刀会不在南方造反,却是跑到京城来坏我会友名声,这可不好。”
“要动手吗?”
王静雅双锤在手,轻轻撞击,气血已经沸腾。
“且慢,小心声东击西。”
张坤使了个眼色,看向那坠在后面的数辆马车。
刚刚汪太和遇袭之时,八臂如来叶银章先声夺人,暗器如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他的身上。就连汪府护院首领麒麟刀罗虎,也是脚下通通,踩得地面出现一连串小坑,直冲汪太和。
他扑势如虎,毕竟还是离得远了点,反应也没李尧成那么灵快,就慢了几步。
这时,见着汪太和身前的暗器全都被挡了下来,会友镖局两人同时出手,已是拦下了刺客。
他心中微定,脚步后撤,身形如虎剪尾,转头又往马车方向扑去。
果然,张坤的判断没错,雷虎的应变也没错。
柳树林里发一声喊,又扑出十来人。
为首一人身着箭衣,身形婀娜,手中双刀如轮,扑向马车,同时厉声叫道:“思诚,救人要紧,今日有两大镖局帮着这贼子,暂且留他一条狗命。你父之仇,容后再报。”
“师姐……”
她身旁一个面色白晰,带着斯文儒雅之气的青年,闻言不甘心的就跟着向马车杀去,一边挥动手中长剑,一边怒声道:“不单是为了家仇,今日不杀汪太和,这狗贼还不知还会害死多少孩子……以童男童女心头热血炼药,也亏他想得出来。妖后此举,遗毒无穷,此时杀人最重要。”
张坤和王静雅本是几步抢上,拦在马车之前,闻言身形就是一顿,互相对视一眼,眼神震撼。
转头齐唰唰的就望向马车。
如果真如这些刺客所说,那源顺镖局接的这趟任务,就真的坑死人了。
雷虎状若疯虎一般,两只麒麟刀探前,拦了上去,却已经太迟。
那女人双刀一展,就斩倒两名护卫,刀光掠过中间一辆马车车厢,斩开帷幔……
布帘飘落,天光照入。
就见到车厢里面排排坐,坐着五六个被绑着手脚,塞着布片的小男孩、小女孩。
此时个个眼泡红肿,又发不出声音。
只是挣扎着,蹭动着,要爬出车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