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跟鞋踩到实木木板上,脚步声轻微,落地沉稳,不急不慢。
对方是个女人。
而且不是普通人,是内门中人。
斐白露快速下定判断,心中越发提防警惕。
那女人进屋后,径直朝通道走下小斗室。
经过自己时,斐白露闻到了一股扑面而来的清香,脑袋眩晕了一瞬,又很快变得清明起来。
斐白露也终于看清楚来的人是谁。
白雾似的面纱挡住她了的半张脸,但不难看出那是一个长得极美的女人,肌肤吹弹可破,娇媚清丽如同一株怒放的莲。
看着娇柔,可在这之下又有种莲径长刺的锐利,这股矛盾的气质,令人难以忘怀。
令斐白露诧异的是,她头顶没有气。
是人,头顶就会有气的存在,那是人气运的表现。
头顶的气顺,象征着一生顺遂;头顶的气结成团,说明这是一道坎。
而只有死人,头顶的气才会断绝。
这个女人,是人吗?斐白露按捺下心中掀起的惊涛骇浪,额头微微溢出薄汗,却不敢抬手擦拭。
一叶头顶的圣莲像是有呼吸一般,畅快愉悦尽情舒展自己娇嫩的花瓣,小小的莲台之中孕育着莲籽。
只是这莲籽瘦瘦小小,远不如林大师的饱满。
“小是小了点,但在彻底消亡前能种下莲籽,开出圣莲,算你还有点用处。”女人的声音娇软温柔,在狭小的斗室内回荡,激起斐白露身上的冷汗。
那莲儿显然死了,却能凭借本能,在交颈时把人咬住种下莲籽……
圣莲开,得莲籽,再种莲籽,开圣莲……如此循环往复,又会有多少玄师受到迫害?
而她们为什么热衷于结莲籽?
这些莲籽到底有什么用处?
斐白露脑海里倏然闪过两句话。
——得莲籽,摆脱五弊三缺,得永生。
——你做你的莲花,我做你的藕根,给你提供生气。
所谓摆脱五弊三缺、得永生,是否是指像莲儿这样把莲籽种在别人身上,让别人提供生气?
如果莲儿不是本来就死了,一叶说不定会成为她的另一条命!
怪不得这群人这么热衷于结莲籽——给人种下莲籽,就能让他/她成为自己的另一条命;又或者牺牲他/她的命催生圣莲,结出更多的莲籽,再给更多的人种莲籽……
一旦欲壑难填,被种子寄生者会主动变成种子施予者,一环扣一环,人人都成了其中的一环。
斐白露看到了一个天大的阴谋。
女人摘下一叶头顶的圣莲,莲儿的身体肉眼可见开始腐烂,散发出沼泽淤泥地里沤了许久臭味,从脖颈到脸庞,隐约浮现一个莲花印。
——莲花女。
斐白露呼吸缓了缓。
圣莲在女人手中慢慢缩小,然后被她装进一个玉葫芦里。
葫芦内含乾坤,但想要装进实物,与修真界的乾坤袋功能相似,打造这个葫芦的人实力一定不容小觑。
斐白露目光闪烁,连忙移开视线,不敢直视,生怕这女人察觉到了什么。
女人看都不看金丝楠木上紧紧相拥的两人,转身离开小斗室内。
等了一会儿,没有再听到动静,斐白露整个人松懈下来。
擦拭额上的汗,揉了揉僵硬的脖子,斐白露正准备沿着通道爬出地下室,迎面而来一团冒着炙热气息的火。
被发现了?
斐白露心中一紧,侧身躲过那团火,却没有贸然暴起,而是按兵不动,暗中观察。
这才发现女人早已离开,却留下了一团无风自燃的邪火。
十几平米的房间燃烧着熊熊烈火,烧得劈里啪啦响,火势一路向下,誓要把一切烧个干净。
斐白露拧眉,一巴掌拍灭烧到自己衣服上的火苗,衣服上立马被灼出一个洞。
可见不是一般的火。
必须赶紧出去。
斐白露指尖掐着避火符。
“笃笃——”被一叶踢到墙边的罗盘不甘示弱发出响声。
“看在你提醒我的份上,救你一次。”斐白露折返回去,把它捡起,塞进衣服里,快速离开。
好在一叶的房子是独户,大火不会牵连其他人的房子,斐白露好心报了个火警。
时间临近凌晨两点,夜色深深。
“那个蒙面的女人到底是什么来历?也是莲花女?”今天知道的信息太多,斐白露搓了搓脸,大脑乱糟糟的。
她看到了一个巨大的阴谋。
那个组织以肉身催生圣莲,圣莲结莲籽,每一颗莲籽的用处都透露着古怪。
她只想好好报答原主人和养父母的恩情,再顺便完成对温时年的承诺,不想介入太多是是非非。
但倾巢之下岂有完卵?
人人都被种莲籽,人人都是莲花女,她还能独善其身吗?
斐白露叹气,暂且把这些东西压在心底,踏着月光,回到半山别墅。
温时年作息健康,向来早睡早起活像老干部,斐白露路上还想自己动静要小点,不要打扰温时年睡觉,回来却发现别墅灯火明亮。
温时年坐在客厅,膝上枕着毛毯,一身宽松的纯黑睡衣一丝不苟扣到最上面,白日里梳得整齐的头发却垂落到剑眉之上,多了几分慵懒和散漫。
他一贯面容冷峻,浑身上下散发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息,强大精明,让人难以靠近。
但此时他眉头蹙起,眼底似有些烦躁和焦急,没有往日的运筹帷幄的自信和从容不迫。
斐白露愣了愣,大脑像是被那场邪火烧没了一样,问了一个很傻的问题,“你没睡啊?”
说完,立马懊恼地闭嘴。
人就在眼前,当然没有睡,她这问的是什么问题!
斐白露赶忙又问道:“你怎么没睡?是符篆失效,身体不舒服吗?”
温时年双腿被蛊虫寄生,又死气缠身,综合种种,他经常夜不能寐。
全靠她绘制的安神符才能缓解几分。
温时年盯着斐白露瞧了一会儿,又在她衣服上被火舌灼穿的口子上看了几圈,不知道在想什么。
斐白露以为自己说中了,心中嘀咕她绘制的这批符篆这么容易失效?难道她实力倒退了?还是温时年的情况又变得更严重了?
不过还是要亲自检查一番。
斐白露走了过去,想给他把脉。
温时年反握住她的手腕,“我没事。”
温时年的手掌宽大温热,斐白露有些不自在,动了动没抽出来,又不好态度强硬,索性问道:“那你怎么没睡?”
温时年才像回神一样,松开她的手腕,声音自持。
“等你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