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幻由心生,一梦千年,幻境里头的时间流逝历来是无法用现实中的时间来衡量,但也多少能借以推测。从大山迈入阵中到现在,至少已经有一刻钟了,按理说清心丹发挥再慢此刻也应该起效了,但大山却仍是一副茫然的神情,显然还深陷在幻境里。
沐傲星微微蹙眉,看了卫三一眼。
卫三会意,一边口呼大山兄弟,一边试着往他的肩上搭去,想要把他从幻境里头拉出来。
不想手还没真正碰到大山,他的手突然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开。卫三浓眉一宣,手中蓄起一些灵力再次探去,这一次,他竟然被直接震了开来,大山却依然无知无觉地犹如雕像般纹丝不动。
众人都有些吃惊,不懂这是怎么回事,若是大山身上有防护罩才会自我保护那也说得过去,可大家都瞧得清楚,他身上分明没有防护罩的灵光闪动。
“不好,他的情况很不对,有走火入魔的趋势,”方天戟忽然叫了一声,“丫头丫头,赶紧醒醒,你家傻小子真出事了!”
洛北北虽因元气损耗过大而不觉地陷入了半昏睡之中,但因心中挂念大山,此时只被方天戟唤了两声就立刻一个激灵地睁开了眼睛:“哥哥怎么了……”
“你先别急……”见她人都没站稳就往大山扑去,沐傲星忙一把揽住她,“大山现在的情况有点古怪。”说着,示意卫三再示范一遍。
“怎么会这样?”
洛北北骇然地怔忪了一瞬,立刻一边呼唤着大山一边特地转到他面前,亲手去触碰。结果大山照样茫然地看着前方,眼睛里丝毫没有她的影子,并照样把她弹了开来,要不是身后有沐傲星随时扶着,这一弹足以让虚弱的她翻倒在地了。
洛北北顿时急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却又不敢再随便碰他,只能着急地不住呼唤:“哥哥,你醒一醒?哥哥,是我,我是北北是你妹妹呀?你听到了吗?你别吓我啊,你看我一眼好不好?”
大山的大眼睛圆圆地睁着,一眨也不眨,无知无觉地犹如雕像。
“沐哥哥,我哥哥这是怎么回事啊?”洛北北病急乱投医地紧抓沐傲星的手,哀求地望着他。
沐傲星抿了一下薄唇,不知该如何回答。
洛北北又求助方天戟:“仙尊,您快帮我想想办法吧,您见多识广,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这个……本尊也不是很确定,不过……”方天戟猜测道,“他现在的样子,倒有点像是天生自有自我防护,如今本能地启动了……可这傻小子虽然有些来历不明,但平时看着也没特殊到这个程度啊?”
“仙尊,您有什么主意就快说吧?”洛北北焦急地催促,直觉告诉她,大山现在非常危险,再等下去的话她真怕会发生难以挽回的悲剧。
“恐怕唯一的办法只有通过同心契沟通……”
“可我怎么呼唤大山哥哥都听不见啊?”
“他只是没有回应你而已,不一定是没有听到,丫头,你平心静气再多试试,记住!所谓心魔,纵然是再强大,也必须先要有心才会有魔。”
“好。”洛北北深深地呼吸了几次,一口气灌了半瓶子提神的灵酒,就此在大山面前席地而坐,全神贯注地在心中不住地呼唤着大山。
然而,几十声过去了,大山依然毫无反应,洛北北急的差点又想站起来再去硬闯一次,忽地灵光一闪,想到了自己破禁的能力,心中一动,立时暗中吞了十块灵石,而后将神魂凝成针尖缓缓地向大山那无形的防护罩推去,一边推,一边一心二用地继续不住地呼喊着“哥哥”……
她的神魂针尖很快就触碰到了一道无形屏障,但不知是神魂形式的关系,还是呼唤声终于起了作用,这一次,大山的防护罩并没有像排斥她的身体一般排斥她。
洛北北心中一喜,更加小心地继续推进,不多时就感觉到自己戳进了一个水泡一般,一头钻了进去,而后,天地突然间猝不及防地倒转了起来,深旋如漩涡,瞬间就将人吸了进去,快地连念头都来不及转一下。
隆冬,荒野,雨雪霏霏。
洛北北生生地冻醒了。
她忍着剧烈的头疼坐了起来,才发现自己躺在雪地里,四周都是已被积雪淹没了一大半的枯草,透着一股枯朽的味道,其中有几片又干又长带着锯齿的草叶子正好擦着她的脸,丝丝地疼。
这是哪儿?她怎么会在这里?这里真是好冷啊!
洛北北揉了揉胀痛的脑袋,想要弄清楚眼前的状况,却发现自己什么都想不起来,身上却越来越冷,只好先挣扎着站了起来,一边抱着双臂哆哆嗦嗦地往前走,一边四下环顾周遭的环境。
这是一个狭长的山谷,弯弯曲曲地不知有多长。
山谷的两边,离她较近的一侧是带着稀疏树林的缓坡,另一边则是裸露着许多岩石,几乎只有些许矮小灌木的陡坡,看起来荒凉的很。
扑簌簌……忽地,洛北北听到树林里有声音响起,她顿时有些受惊地赶紧一蹲身先躲了起来,然后才壮着胆子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只见那声音很快就变成了拖地的沙沙声,接着林子里就慢慢地走出了一个奇怪的身影,等再近了一些,才发现原来是有人在背柴火。
柴火叠的很高,满满地一大捆,木柴每一根都至少有婴儿手腕粗细,怎么瞧都起来有两三百斤,就是个成年壮汉估计都会十分吃力,然而,那被柴火压弯了腰的身影却分明是一个衣衫褴褛的小男孩。
小男孩背着沉重的柴火,一步一个深深脚窝地在积雪中前进,伴随着吱吱咯咯的踏雪声的是阵阵的腹鸣声:咕噜噜……咕噜噜……
吃不饱,穿不暖,还要干很多的活才有可能得到一口饭吃……
洛北北忽然明白了这是谁,鼻尖顿时酸了。
这是她的大山哥哥啊!
她以前闲聊时也曾问过大山哥哥过往的经历,可大山哥哥总是憨笑着说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她怕回忆过往会触痛大山哥哥的心,两次之后也就没有再提了,却不想大山哥哥这么小就被虐待别欺负了。
“大山哥哥……”洛北北哽咽着,拨开枯草就想奔上前去,却不小心被一脚绊倒,等她重新爬起,眼前的情景却已经换了。
她站在了一块被河水冲的光光的石头上。
前方数丈的河滩上,正有一群光着胳膊的粗汉子在拉纤,河水很湍急,河中间的大船正逆流而上,河岸两侧,有人挥舞着长长的鞭子在催促着纤夫们快快行进,一个不顺眼就是狠狠一鞭。
看起来长大了一点的大山就夹在这群成年的汉子当中,十分认真地使着每一分力气,然而仍是时不时地就会吃上一鞭子……
咕噜噜……咕噜噜……
他的肚子还在叫。
“哥哥……”洛北北忍不住一跃到他面前,大声地呼唤他,大山却头也不抬地从她的身体中间穿了过去。
洛北北愣住,眼睛一花,面前的场景又换了。
一群小孩子正往一堵破墙底下砸石头,一边砸,一边还大声地欢唱:“小叫花,小叫花,抓根狗草当尾巴,小叫花,小叫花,哭爹喊娘没有家……”
三四岁模样的小男孩蜷缩着身体,双手护着头,委屈地小声抗议着:“我不是小叫花……你们不要打我……呜呜……不要打我……”
咕噜噜……咕噜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