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洛北北毫不闪躲地迎着他,仿佛也要看进他的心底去,看看这个男人的心到底是怎样的。
“就凭你这修为?”卓云清沉声问,声音中没有鄙薄,只有简单的陈诉,却依旧很伤人。
“是,就凭我这修为。”洛北北昂起胸膛,宛如一株任尔东西南北风都无法摧折的青竹。
“你这性子,像她……”看见她这神情这身姿,卓云清忽然恍惚了一下,仿佛看到了当年那位能巧笑嫣然亦能决绝如渊的女子,不由低吟了一句,只是下一句洛北北的称呼就将他生生地地拉回到眼前来。
“卓掌门……”
卓云清的手几不可察地微颤了一下,她叫他卓掌门?是了,这二十一年来,他从未尽过一丝父亲的义务,又如何能奢望她还会叫自己一声父亲?
“你有话说?”只是一瞬,卓云清的手就顿住了,目光也重复清明。
“是,我这次来见您,是想知道两件事。”洛北北直视着他的眼睛,“第一件,请问对于人族和妖族结盟共抗魔族之事,您是怎么看待的?”
她用了尊称,这尊称却像是一条大河一般隔开了两人的距离。
卓云清的心一痛,口中很淡地不答反问:“那第二件事呢?”
洛北北静默了一下,然后道:“当年你抛弃我阿妈和我,真正的原因是什么?云大哥一直说你有苦衷,如果真有的话,我今天想听到这个答案。”
卓云清持着墨,慢慢地挺直了背,面容眼睛上都没有一丝的表情,就这样极为淡漠地看着她:“没有苦衷,不过是人妖殊途而已。”
没有苦衷,他说没有苦衷!
卓云清说的轻描淡写,洛北北却如觉有重锤击胸,忍不住后退了一步,目光顺势赤红起来:“你胡说!”她大声地喝斥着,眼睛睁得又大又圆,死死地盯着卓云清的瞳孔,“你明明在把阿妈带上云门之前就已经知道了阿妈是妖!”
“是,我是早就知道。”面对她几乎仇恨一般地瞪视,卓云清的眼睛却没有一丝波动,“但人非草木,孰能无过?既然做错了,自当就该及时纠正。”
“那你为何又要派云大哥来救我们?后来为什么又给我那么多东西?为什么又让云大哥一而再再而三地帮我?”洛北北喊了起来,眼中已有泪光无法抑制地闪烁。
“虽然我及时迷途知返,但确实是负了你们母女,自当偿还一二,初儿身为我的弟子,也自当代为帮衬。”卓运气还是淡淡地,仿佛根本就没看见她眼中的泪,“但今日既然他把你带到我面前来,想来他也终于羽翼已丰,不再需要我这个师尊了。”
“师尊!”这一句指责实在太过诛心,纵然鲜动声色的云寒初,也不禁面色一变,直接伏地叩首,“弟子擅作主张,请师尊严惩!”
“云大哥确实错了!”洛北北重重地咬了一下唇,心寒之极地昂起了头,如一头受伤的小兽般和他仇恨地对视,“他错在外冷内热,错在一心只为你着想,错在自以为是地坚持认为你有苦衷,错在高估所谓的血脉天性……”
她极力地忍着泪,泪珠却比她更固执地要离开她的身体。
云寒初急忙传音:“小师妹你别和师尊顶嘴,小师妹……”
洛北北却直接打断了他:“云大哥,你不用再替他说情了!他的意思已经表现的很明显了,我不是傻瓜,我能听懂。”她生生地移开了和卓云清对视的目光,转身用力地扶起云寒初。
她使的力太大了,就犹如她即将下定的决心,云寒初虽然不想起来,却又因不想让她更加伤心,不得不被她扶起:“小师妹……”
“云大哥,谢谢你!”洛北北绽开了一抹笑容,泪光如晨曦中在娇嫩花蕊上滚动的露珠,“谢谢你一直用心地帮我和阿妈,甚至不惜远赴玄冰世界为我寻找玄冰莲,没有你的帮助,阿妈的病还不一定能医好,只是,阿妈的病好了,我也从小周山出来了,你替师偿还的都已经补偿了,今后不管发生什么事,都将是我们自己的命运,我们会自己面对的。”
“小师妹……”
“别再叫我小师妹了,”洛北北再次打断他,特意用小女孩一般的眼神看着他,“要是云大哥你愿意,以后就叫我北北吧,北北得遇云大哥,是北北的有生之幸。北北只希望将来能有幸回报云大哥一二。云大哥,告辞!”
说着,唤了一声宝哥宝妹,拉起俩小的手转身就要走。
“等等……”
云寒初正要拉住他,卓云清忽然开口阻止,云寒初的目光顿时一亮,一边拉住洛北北的手臂,一边回头看向卓云清。
卓云清却望着洛北北的后脑勺:“还有一个答案,你不想知道了?”
“你不是说人妖殊途吗?”洛北北半仰着头,终于成功地将泪水都逼了回去,取而代之地是逐渐恢复的冷静,“既然如此,答案自然已经很明显了。”
“没错,人妖殊途,人族和妖族数千年的仇恨更不可能轻易化解,沐傲星想要促进人妖联盟,那是他的事。”卓云清淡淡地道,“然今魔界猖狂,我云门弟子自应除魔卫道,不应再为外物分心。”
这意思就是要中立,两不相帮了?
洛北北微微仰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摆正姿势沉沉吐出:“好,多谢卓掌门,洛北北告退!”
说着,手臂一抖,已挣脱了云寒初的手,带着俩小直接一步步地门口走去,生生地硬破了卓云清的三重禁制,就这样直接踏出了门外。
“师尊!”云寒初见状,一双俊到极点的眉不由紧蹙了起来,急急地给洛北北传音了一句要她在下面等他后便想要劝说卓云清改变主意,但当他看向卓云清的时候,却发现他望着洛北北背影的目光之中充满了深沉的痛苦,不由地一怔,下意识地改为传音,“师尊,为何您明明……”
“你也走吧。”卓云清闭上了眼睛。
云寒初一震:“师尊!您……要赶弟子走?”
卓云清漠然地道:“你公然带她来此,还想本尊再庇护你这个孽徒不成?”
“弟子知罪,不敢辩解,可是小师妹……”
卓云清陡然睁开如炬的目光:“住口!难道你还想让我这个掌尊声名狼藉才称你心吗?”
“弟子绝无此意。”云寒初凛然道,“师尊于寒初有抚育再造之恩,弟子便是再天生冷性冷情,也从未想过要伤害师尊半丝名誉。”
卓云清不怒反笑:“你以为你任由他人猜测,毁的是自己的名誉,就和本掌尊的名誉毫无关联吗?”
这一次云寒初不吭声了,他确实无法辩驳,确实是有意让众人把焦点集中在他的身上,误以为是他携妻带子回云门的,因为不管师尊和洛北北父女相认成不成功,他都是要保护小师妹去魔界的。
“把这身衣裳脱了。”见他沉默不语,卓云清再度闭上了眼睛。
云寒初应了声是,默默地脱下绣有云门弟子标记的白袍,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件寻常的白衣换上。
“还有你的剑,储物袋!灵宠袋!”卓云清淡漠的声音再次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