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二的话让我心底里直发毛,但仔细回想这会发生的事情,却又觉得无法反驳。
不管那些树藤出于什么目的,反正它们把干尸送到了地面上,我们和干尸走的是同一条路,干尸一开始是站立的,他直面这个出土的洞口,这是我们爬上来的唯一出口。
不知道在我们上来之前多长一段时间里,这具干尸就站在旁边,有一双被尸蜡蒙住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洞口,等待着我们一个个爬上来。
“这个人,和我小师叔到底是什么关系?”雷阳的双眼充满疑惑,低头注视着纸页上的名字,古惊尘。
良久之后,雷阳把小本子丢还到干尸胸口,怅然道:“尘归尘土归土吧。”
雷阳和袁晓兰拖着干尸去稍远一点的灌木丛去掩埋,我和张二带着文雅就近去到石碑下休息。
我和张二依靠着石碑坐下,让文雅也挨着我坐下,一松懈下来,全身就像是散架了一样,再没有一丝一毫的力气。
过了也没多长时间,在我昏昏欲睡的时候,雷阳和袁晓兰回来了,在雷阳的手里,还拎着一个鼓鼓囊囊的背包。
雷阳把背包丢在我们面前,背包的拉链已经打开了一道缝隙,露出里面一袋袋的压缩饼干和速食。
“这是我们之前弄丢的?但我怎么记得它并没有丢在这里?”不管怎么说,现在这些食物都是救命的东西。
我火急火燎的把背包里的食物倒在地上,撕开两包饼干塞到文雅手里,文雅大口大口的吃着饼干,看起来也是饿到了极限,只是她很懂事,从没有主动说起过。
看着文雅吃起来,我也拆开一袋饼干往自己嘴里塞。
“我们捡到这个背包的时候,边儿上有很多脚印,不是人类的。”
雷阳在我对面盘膝坐下来,袁晓兰叫醒了几近昏迷的张二,一群人开始进食。
我把一小袋压缩饼干全部吃下去,噎的难受,吃完之后才来得及询问雷阳:“什么脚印?”
“猩猩的脚印。”袁晓兰慢条斯理的啃起饼干,还能保持着端庄,跟我们几个截然不同。
我收回了继续伸向食物的手,小声呢喃着:“猩猩的脚印,这山上我们只见过一只能动的猩猩吧?”
虽然无法证明,但我想到的,只有那只跟‘另一个文雅’在一起的白毛大猩猩。
本就没有任何调味品的压缩饼干似乎变得更加索然无味,我明知道答案,但还是以疑问的语气道:“这些东西,是她专门送来的?”
虽然不知道那个‘长大后的文雅’是出于合意,但我们现在的确承受了她的恩泽,否则的话,在这个野物稀少的大山之中,能不能找到食物还真是不好说。
队伍陷入习惯性的沉默,我们又出现了太多想不通的事情,但这次的沉默,主要还是因为身体的疲累。
连一直都没有出现过体能极限的雷阳都懒洋洋的瘫倒在地,说了声:“先休息,一切等养好了精神再说。”
我依靠着石碑,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等我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变成了黑天,面前还多出来一堆篝火。
在我醒来的时候,正好袁晓兰从黑暗中走来,怀抱着捡来的薪柴。
我随意找寻了下在我身边睡下的文雅,她以一种幼兽一般的姿势蜷缩着,头枕在了我的小腿上。
虽然看似恬静安谧,但我却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过了几秒钟之后,我惊讶的发现,文雅的安静有些过头了。
先是小声叫了文雅姐声,她没有任何的回应,我看到她的胸口和脖颈都没有任何的起伏,颤抖着伸出手指去探她的鼻息。
我能想到的最坏结果出现了,文雅的皮肤已经冰冷,没有呼吸,也没有心跳。
“不用担心,文雅每到了晚上就会变成这样,天亮之后就恢复成正常人的样子了。”
袁晓兰把柴火轻轻的放下,坐在我对面,用一根长树枝拨弄着篝火。
我压抑的内心并没有任何的舒展,胸口像是憋着一口气,吐不出来,也不敢吐出来。
文雅每到了晚上都会变成‘尸体’这件事我是知道的,只是亲眼见证了之后,又是另一番感受。
过了一阵,我又想起了文雅逃婚进入棺山的那天晚上,轻声询问袁晓兰:“文雅到了晚上就会变成这样,那她是怎么在晚上跑进棺山的?”
袁晓兰皱了下眉,略作思考,坦然道:“文雅逃婚的时候并不是晚上,但我们发现她的踪迹并且一路追寻,才确定她是跑进了棺山,现在想起来,她在当时不应该还可以主动行动。”
“十年前能够发生的事情,十年后未必不能再重演一次。”说话的居然是雷阳,不知道他是被我们吵醒了,还是根本就没有睡着。
我问他这话是什么意思,雷阳枕着自己的双手,悠然道:“山下的铁网,是被从里面撕开的。”
在雷阳的提醒下,我很快就想明白了这件事。
上山之前我们就研究过被撕开的铁网,当时我们判断是豺狼虎豹这类的野兽撕开了铁网,但现在我们需要转变思考的方向。
这山上并没有任何大型的野兽,我们唯一遇见的,只有那只白毛大猩猩。
我问袁晓兰,大猩猩有没有可能撕开铁网,她对于野兽的知识很了解,解释说:“大猩猩能够轻易撕开铁网,但我们见过的那只,没有尖利的勾爪,所以不可能留下利爪的痕迹。”
“有没有可能是妖怪?”既然不是白毛大猩猩,我又把思路转向了十年前掳走文雅的那只我们都没见过的妖怪。
袁晓兰想了一下,半问半解释道:“据我所知,一般长有犄角的动物,大都是食草类的,它们并不会再生长食肉类捕猎所需要的利爪。”
“可我们也没听说过有头顶上长角又长得像大猴子的动物啊。”我随口反驳了一句,袁晓兰没有再和我争执,思考了一下之后开始赞同我的观点。
“这个世界上的确有很多不为人知的奇异生物,光是这座山上,我们就已经不止一次的遇到了。”
袁晓兰有些感慨的样子,也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
等我们两个交流的差不多了,雷阳又突然开口:“你们两个谁能帮我把手拿出来,麻了。”
我随意瞥了一眼雷阳,他一直保持着头枕双手的姿势,我还以为他在故意耍帅装酷,却不知他居然这么狼狈。
扭过头去不想搭理雷阳,但他继续很认真的道:“刚才那小姑娘呼吸停止的时候我就发现了,因为我也是在那一刻开始,身体变得越来越僵硬。”
我和袁晓兰同时看向雷阳,他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气才转过脸看向我们。
两个人赶紧把雷阳拖到身边,袁晓兰检查了一下雷阳的身体,他的呼吸和心跳比白天更加微弱,体温也更低。
“不知道我以后是不是也得变得跟这个小姑娘一样,一到晚上就‘挺尸’,不过一直容颜不老我倒是能接受的。”
雷阳这会还在耍贫,我随口怼了他一句:“文雅白天的时候可一点事没有,跟你不一样。”
话一出口我还没就觉得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但雷阳脸上的笑容慢慢僵住了,沉声道:“所以,我觉得我不知道哪天就真的死了,跟我那个传说中遭受诅咒不得已外出求生路的小师叔一样。”
我知道不该拿人生死开玩笑,但又拉不下脸来道歉,干脆岔开话题让雷阳再讲讲他小师叔的事,也就是我们从干尸身上牛皮小本本上看到过的名字,古惊尘!
雷阳又展露了话痨属性,清了清喉咙讲述起来。
“其实,对于我这个小师叔,我也是只闻其名,从来没见过,不过我师父对他评价极高,说他是几百年也出不了一个的天才。”
“讲故事我的确不是很在行,还是先出我师父说起吧,老头子生在一个战乱的年代,也没什么向道之心,就是图在山上能吃上口饭,就成了我们师门的小道士。”
“在那个乱世之中,就连修行的清净地也无法独善其身,我师父的师长师兄们一个个都胸怀大义下山救苦救难去了,本来我师父也是要跟着一起去的,可被他师父,也就是我的师爷爷阻止了。”
“我师爷爷认为我师父年幼,还是呆在山上的好,让他在山上等大家回来。当时我师父也没转过弯来,师爷爷下山之前就把能交代的事都交代了,还让我师父,当时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继承了掌门之位,这完完全全就是交代遗言一样。”
虽然雷阳讲了半天还没切入到正题,但我也不觉得乏味,还自行脑补出了一副道士下山救世的悲悯场面,急切的询问后面的事情。
雷阳叹了口气继续讲述:“后来,过了好几年,我师爷爷那些人没有一个回来的,我师父也长大了几岁,慢慢回过味儿来,那些把他养大待他如亲的师长师兄们,再也回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