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芫华拿起毛笔在账簿写下核算的金额,边写边说:“我如此闹一通,是坏了他的美事,他或许又要几个月不来我这院子了,不过,这样不是很好吗,清净。”
婢女无奈皱眉:“王妃何必这般委屈自己?”
“我不觉得委屈,我觉得挺好。”覃芫华淡笑着道,目光和心思依旧落在眼前的账簿中,“我与他本就没有什么感情,不过是当年陛下赐婚,无可奈何嫁了过来。”
婢女神色失落:“可那陆家的庶女,素未谋面的,不值得您这般。”
“庶女又如何,嫡女又如何,我已经尝过了这嫁入王府的苦楚,又何必让别人再尝一遍,那些美人侍妾,她们心甘情愿,我也不拦着。”
“可陆家那四姑娘,本就不情愿,母妃和殿下还非要人家嫁过来,实在霸道了些。女子本就不易,婚嫁之事,很大程度决定了后半生幸福与否,陆家四小姐年轻貌美,实在不该沦为他们谋权争势的牺牲品。”
覃芫华说得很平常。
就好似再说一件家常小事。
可这件小事,却是她牺牲丈夫的宠爱,牺牲得罪婆母得来的。
虽说母家能给她撑腰,能让辰王不得不顾及她的强硬,可她这出嫁的女子,终究是在夫家过日子的啊。
身边的婢女微微叹了口气,不由得心疼自家主子,覃芫华却笑着,反过来安慰她:“你啊,别多想了,我其实不是帮叶太夫人,也不是帮陆家四小姐,我是在帮自己。”
“帮自己?”
婢女很是不解,这么闹一出,却换来丈夫的冷落,这哪里帮到自己了?
“女子在世,多有不易,我身为信国公府的长女,享受着公爵之位带来的荣华富贵,便也要为此付出些什么。所以,天子让我嫁谁,我便只能嫁给谁,别无选择。”
“但若是我的别无选择,能换来别人的更多选择,那我所做之事,便是值得。”
“这世间需要追求的事情很多很多,并非只有丈夫的宠爱。而且我始终相信,积德行善因果轮回之理,这一世帮一帮那不得已的女子,让她多些自由,那下一世,我或许也能,多些自由。”
话音之间,是叹息,是感慨,更多的,亦是释怀。
有些事可以奋力争取,可有些事情,便只能随遇而安。
嫁入辰王府,她只能随遇而安。
可让别人免遭痛苦,多些机会追求自己的幸福,便是她能做的奋力争取。
说完这些,覃芫华心中对于那等夫君宠爱之事,便更不在乎了,只将心绪落在眼前之事上。
算盘拨动的声音,铸造内心的宁静,她手指轻轻翻过书页,连带着婢女抱怨之事,也一同翻了过去。
剩下的,只有宁静平和与淡然。
......
翌日,宋白晴用完早膳,便准备出发去白云观,出门时遇见陆清旸,他也正要出去,宋白晴看着自己含辛茹苦养大的孩子,想起宋思卉的话,心口不由得颤了颤。
若宋思卉敢说出去,她定要了她的命。
“见过母亲。”
不过,看见儿子一如往常恭敬有礼地到自己面前请安时,宋白晴心中的担忧,又落下了不少。
看着自己儿子俊逸似画的脸庞,风度翩翩的气质,宋白晴心里升起几分骄傲:“我去白云观拜拜真人,给我儿求一求好姻缘。”面对儿子的时候,她面色总是柔善不少。
“多谢母亲替儿子着想。”
“你今日是要去何处?”
“跟几个朋友去京郊赛马,下午方回。”
“行,那你去吧,这上京的贵公子些,多结识些没坏处,为娘也要出发了。”
“母亲慢走,路上小心。”陆清旸微微颔首,言行举止皆是彬彬有礼,可马车离开之后,他缓缓抬起眸子,眉宇之间,却悄然带着几分暗色。
.......
白云观的竹林被风儿吹着,簌簌作响,叶寒霜撑着酸痛的身子,刚坐起身子,便被坐在书案前专心看书的人告知:“大夫人来了,已到山脚,娘子还是早些起身,梳洗打扮吧。”
她狠狠瞪着不远处在窗沿下设好作案的人,昨夜那般荒唐,这人当真是好意思,说话眼不红,心不跳的。
“她来作甚?”叶寒霜不耐地将衣衫穿好。
“不知道。”他说。
“那夫君的眼线也不够多嘛,这点事情都不知道。”叶寒霜边穿衣服,边不忘调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