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保保住进哑姑家的地窖前面十天,沈老婆一直不知道。
因为这婆媳二人不住一个屋,而且女人整天忙忙叨叨,天色很晚才睡,第二天起得又特别早,老婆子大意了。
但是后来她感到了不妙,竟然发现哑姑的饭量越来越大。
女人每顿要吃四张烙饼,两大碗米饭,还要吃一根腌萝卜。
就算饭量大也不至于大成这样吧?
还有哑姑的睡眠严重不足,夜里跟男人折腾,白天干活就没精神,整天恍恍惚惚的。
有一次她砍柴,一不小心差点用斧头剁在脚面上。
这还不算,她对两个娃也不再关心了,魂不守舍。
于是沈老婆就问:“哑姑,你是不是病了?”
哑姑摇摇头。
“那你那儿不舒服?眼圈都青了,眼睛里也是血丝?”
哑姑仍旧摇摇头。
沈老婆儿就觉得儿子不在身边,儿媳妇是憋得。
女人毕竟年轻,三十来岁,正是虎狼之年,得不到男人雨露的滋润就像一颗风干的枣子。
于是她就天天盼着儿子回来,好为哑姑解解乏。
王保保住进玉妮家地窖的第十二天,陈浩来了,男人走进门立刻跪倒磕头,说:“干娘,我来看你了……。”
他跟沈三是拜把子兄弟,所以沈三的娘也是他的娘,更何况沈老婆还是雪姬的干娘,他当然也叫老女人娘了。
猛地看到陈浩,老婆儿的眼泪刷拉下来了,抱上他就哭:“浩儿,干娘受苦了,呜呜呜……。”
她委屈地不行,目前这个家虽说不愁吃不愁喝,可根本比不上在马家村的日子,也比不过在山西的日子。
当初在马家村她吃香的喝辣的,穿的是绫罗绸缎,出门三步有人抬。
自从来到甘肃以后,洗衣做饭照顾孙子都要亲自动手,哑姑又不能陪着她说话,闷都闷死了。
陈浩说:“干娘,对不起,我不知道您住在这儿,让您受苦了。”
老婆子刚要抱上陈浩接着哭,雪姬竟然来了,女人呼唤一声娘,也扑进了沈老婆儿的怀里。母女二人抱头痛哭。
“娘啊,你咋混到如此地步了?闺女不孝啊。”雪姬也很心疼她,还帮着干娘擦眼泪。
陈浩怒气冲冲道:“沈三也是,咋能这样对待娘呢?干娘您放心,我们来了你就好了。”
沈老婆儿说:“对!以后我就跟着你俩过,亲儿子指望不上我就指望干儿子。对了,沈三怎么样了?你见过他没?”
“……。”老婆子一句话把陈浩噎住了,雪姬也默不作声。
原来沈三被贬云南,她在甘肃根本不知道。
陈浩跟雪姬无法把这个噩耗告诉老婆子,担心她生气,只好骗她:“干娘,你放心,沈三很好,在江浙做生意,很快就会回来……。”
“这死小子,丢下老婆孩子就不要了,真狠心……浩儿,雪姬,来,我为你俩介绍,这位就是沈三的媳妇,哑姑,她是个哑巴。”
沈老婆儿这才想起来帮他们介绍。
哑姑站在那儿没动弹,只是觉得好奇。
她不知道婆婆为啥跟眼前的英俊少年这么亲热,跟那位女将军也那么亲热。
婆婆冲他打手势,她就冲陈浩跟雪姬打个万福。
当女人的眼光跟陈浩的眼光骤然相撞的时候,她还打了个冷战。
哑姑发现陈浩的眼睛十分有神,光芒四射,好像能看穿她的灵魂。
她好担心自己跟王保保偷吃的事儿被陈浩发现,于是目光就躲躲闪闪。
“弟妹你好,我叫陈浩。”陈浩想跟哑姑握握手,认识一下。
但一想到人家是哑巴,十个哑巴九个聋,又不懂21世纪的礼节,只好作罢。
沈老婆赶紧解释:“哎呀,乡下女人没见过世面,浩儿你可不准生气。”
陈浩说:“那儿能呢?哑姑是沈三的媳妇,也就是我妹妹,咱们是一家人嘛。”
“嗯,好,你们里面坐,里面坐啊,哑姑,快去杀鸡,把家里那只最肥的鸭子也杀了,招待你哥,快呀!!”
沈老婆儿非常高兴,要热情招待陈浩。
陈浩拉着老婆子进屋,开始跟她聊天:“干娘,最近日子还好吧?”
“嗯,好,不愁吃喝,就是闷得慌,想跟马老婆子吵,竟然没机会了,我还想玉环。”
“干娘,要不这次你跟我回南京吧?还是南京热闹,住进国舅府去。”
男人的话刚落,雪姬吓一跳,立刻阻拦:“不不不!娘不能回去。”
“为啥?”
雪姬立刻瞪他一眼,陈浩明白了。
这时候把沈老婆儿弄回去就是没事找事,万一她知道沈三被贬云南,还不气死?
陈浩立刻说:“这样吧,距离这儿不远处有个县城,我买一座宅子,再买几个丫鬟伺候您怎么样?免得回南京再跟我岳母吵。”
沈老婆儿说:“行!我也懒得回去,只要有人伺候,出门坐轿子,在哪儿都一样。”
陈浩说话算话,吃过饭以后果然安排人在附近的县城里买了一座上好的宅子,还买了几个丫鬟跟家丁来伺候她。把这边的东西拾掇一下,跟哑姑一起住进城里去。
从前害怕,现在不怕了,因为大半个甘肃已经被明军占领,这儿成为了大明的解放区,县城有重兵把守,十分安全。
沈老婆儿乐得嘴巴都合不上,当天就跟哑姑一起收拾东西。
买宅子,里面装修,至少需要五六天的时间,婆媳二人整天在拾掇东西。
鸡鸭鹅啥的需要装进笼子里,家具啥的也要搬走一些。
尽管陈浩答应,新宅里为她们准备了新的铺盖,可老婆子还是舍不得那些旧东西。
陈浩离开哑姑家的第四天,也就是婆媳二人准备要离开这个庄户院的前一天晚上,出事儿了。
听说要走,全家搬到县城里去,哑姑害怕了,因为她舍不得王保保。
王保保在地窖里,把上面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
他知道冤家对头陈浩来了,想从这个人的眼皮子底下溜走,比登天都难。
他也舍不得哑姑,于是俩人在地窖里亲啊亲,吻啊吻,依依不舍。
王保保跟女人做了一次又一次,说:“哑姑,你这一走,我就再也见不到你了,比死都难受。”
“哇哇哇,呜呜呜……。”哑姑因为不能说话,女人哭得声泪俱下。
王保保说:“咱不能这样便宜沈三,哑姑你跟我走吧,咱俩私奔。”
女人却摇摇头,指指自己的心,又指指外面,那意思:咱俩走了,我的俩娃咋办?
王保保说:“孩子一起带走,放心,我来养大他们,你要是答应就点点头,不答应就摇摇头。”
哑姑思考半天只好点点头,眼神里闪出一丝灰暗。
走吧,一家三口都走,但是不能带上沈老婆儿。
沈老婆儿跟着陈浩会很幸福,跟着她这个儿媳只能亡命天涯。
再说这件事被老婆子知道还不杀了她?没有任何一个婆婆会眼瞧着自己的儿媳钻别的男人被窝。
女人慢慢做着手势,想问问男人怎么走?外面可有明军把守。
王保保说:“你放心,我有办法逃出去,关键是俩娃怎么从屋子里弄出来?”
哑姑想了想,就扯着男人的衣服把他拉出了地窖。
正好是半夜,院子里黑灯瞎火,哑姑让王保保站着别动,自己进屋去抱娃。
王保保照做了,果然没动弹。
哑姑进去房间,先是抱起大宝走出屋子交给了王保保,孩子睡得很癔症,根本没感觉。
然后她又进去抱二宝,结果试验几下没抱动。
沈老婆儿疼孙子,半夜总是抱着二宝睡,忽然发现儿媳来夺孙子,揉揉眼睛问:“你干啥?”
黑暗里,哑姑做着手势,意思是说:娘,孩子要撒尿,不撒尿会尿炕的。
母亲抱孩子出去撒尿,做奶奶的当然不能干涉,于是摆摆手:“你去吧……。”
哪知道哑姑刚刚把孩子抱出门,沈老婆儿也起来了。
她也尿急,打算上茅厕嘘嘘。
脑袋向外一探,觉得不对劲,为啥是四个人,不是三个?
儿媳妇旁边哪大汉是谁?
哎呀不好!野汉子!!借着微弱的月光,她瞅清楚了。
那个当兵的不是走了吗?咋又回来了?
一道灵光从脑袋里闪过,老婆儿啥都明白了,儿媳妇跟野汉子有一腿,他俩要私奔。
于是,她浑身触电一样打个冷战,瞬间疯了,扭动着一双小脚饿狼似得扑过去,跟哑姑抢夺孩子。
一边抢她一边嚎叫:“还我孙子!你个浪蹄子,原来要跟人私奔,把俺沈家的根苗也带走!你良心让狗吃了?来人啊!不好了……抓偷汉子的贼啊。”
沈老婆儿也是找死,半夜三更你喊啥?岂不是要让人灭口?
王保保就怕她喊叫,引来明军就不好了,不由自主打出一掌,拍在了老婆子的后脑上。
沈老婆儿白眼一翻,扑通!跌倒在地上。
“额!额!”哑姑吓一跳,赶紧弯腰检查婆婆的伤势,担心王保保拍死她。
男人立刻将她抱在了怀里,说:“她没事,我只是把她打晕了,快走,天亮以后就走不了了!!”
哑姑跟做梦似得,她为今天的鲁莽付出了代价,怎么也想不到事情会搞成这样。
此刻她也顾不得婆婆了,心早就跟新男人贴在了一起。
她一步一回头,留恋了沈老婆儿几眼,就那么跟着王保保消失在夜幕里。
沈老婆儿真的没事,二十多分钟以后醒过来的。
睁开眼她就扯着嗓子喊:“娃,俺的娃,俺的孙啊……。”
嚎哭几声觉得没用,立刻踮着一双小脚冲出来寻找陈浩。
陈浩就住在村外不远处的打麦场里,哪儿搭建了临时的帐篷。
男人还没睡,正在跟常遇春他们研究军事地图,打算收复甘肃的其它地方。
沈老婆儿哭哭啼啼进门就跪倒在了地上。
“哎呀干娘,咋了,这是咋了嘛?”
沈老婆儿一五一十把那个明军大汉拐走哑姑的事情跟他说了一遍,陈浩立刻大吃一惊。
他问:“干娘,你说的那个当兵的长什么样子?”
沈老婆儿说:“个子很高,不到四十岁,一脸络腮胡子,脸上有刀疤,说话不是很清楚,有几分鞑子兵的口音。”
“啊?这个人就是王保保啊,原来他逃进了你家?还拐走了弟妹?”
“浩儿,快呀!!带兵去抓他,把他跟我两个孙子都抓回来,那可是沈三的血脉啊……。”沈老婆儿苦苦哀求。
陈浩二话不说,第一个冲出帐篷,飞身上马,直奔哑姑跟王保保逃走的方向追击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