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晨洲满脸狞厉,甩了甩刀上的血渍,望着还是直立不倒的无头尸体,吴晨洲也是一阵心悸,这个金兵将领着实凶悍异常,,入阵这一阵功夫,便已经有十数人死在这人手上,他若不是找准机会,一刀枭首,若论单打独斗,未必是人家的对手,金兵能够名扬天下,果然非是幸至。
冲入阵中的金兵此时已剩不多,见里赤金战死当场,都是发了一声喊,一些亲兵服色的金兵发了疯一样冲了过来,要抢里赤金的尸体,都被秦军挡住一一杀死,剩下的调转马头,想要突围出去,但陈怀恩率军守住外围,哪里还突的出去?都被拦住砍翻下马。
将台之下渐渐平静,陈怀恩手持一杆大枪,怒吼一声,将最后一个冲过来的金兵挑下马去,这时才有功夫望了一眼将台之上,衙兵们慌乱的身影预示的征兆可不算好,他虽是心中巨震,但后面厮杀声犹自激烈万分,也顾不得询问什么,转身大吼了一声,“回去,回去,杀光这些狗*养的。”半分也不停留,调转马头,带领着手下军兵,直接杀了回去。
吴晨洲却是不然,当他看向将台之上的时候,简直是惊骇欲绝,这些衙兵都是他亲手带出来的,都是刀斧加身不皱半下眉头的好汉子,此时却已经有人跪在地上,痛哭失声,有的则在大喊大叫什么医官,心胆皆裂之下,三步并作两步。吴晨洲像兔子一样窜上了将台,上去便将围在一起的人群拨拉地东倒西歪。
“大帅怎么了?大帅怎么了?你们这些王八蛋,都给老子闪开。”
景兴元年八月,金秦两国战于汾水之滨,血战一天一夜,金兵大溃,死伤累及。秦军伤亡亦重,东征大元帅魏王李玄道重伤于军前。军心震动,金兵由大将完颜和尚率领,拼死断后,金兵大部得以脱逃而出,至襄陵,完颜和尚收拢败军,斩先自溃逃之女真大将完颜鲁花。震慑军心,秦军兵临城下之时,襄陵已剩下了一座空城,完颜和尚已率军退守临汾。
魏王李玄道卧养军中,秦军驻守襄陵,未再追敌。
汾水之滨一场决战,杀的尸山血海,数万人喋血沙场。将决战之处装点的好似修罗地狱一般,如此几年之后,此地的草木都带着淡淡的粉红色,此地本是无名,此后才有人给此地起了个名字,叫彤木原。但此地附近的百姓都说此处晚间总有鬼哭之声,又给这个地方起了个悍鬼坡的阴森名字。
不说这些后话,临汾城下,城门处几个守卫地金兵都懒洋洋的站在城门里头,躲避着外面照地人头晕眼花的日头,便是平日里家长里短的话头儿都没人再有兴致提起了,好像这热的人难受的天气将他们的所有精力都抽空了一般。
远远的一道烟尘在天际飘起来,一个卫兵疑惑地看了一眼,心中还在奇怪,今个可是热的有些邪乎。昨天还有些风来着。但今天却是直通通的被日头晒了个够,连过城门的狗都耷拉着舌头。一副半死不活儿的样子,别说风了,拿袖子狠命的扇,扇出来的都是热烘烘的气息,怎么会起这么大地烟尘?
正在他呼吸乱想之际,城头上已经一连串的铜锣响了起来,吓得几个卫兵都是一个激灵挺直了身子,接着城头上城门官破锣般的嗓门儿已经喊开了,“关城门,快,关城门,是马队”
几个卫兵楞了一下,之后几个人好像被踩了尾巴的兔子般跳了起来,向城门之内疯了似的跑了进去,到也不怪他们大惊小怪,据说西边的秦国打过来了,已经到了左近,虽说有萧大人带兵迎在前头,但秦军也是有腿地人不是?绕过大军找到这里也不是不可能,这般想来,临汾城看上去悠闲如前,但内里已是一片紧张。
临汾城门在吱纽钮的刺耳声响中慢慢关闭,城头上很快就有一队队军兵手持兵刃弓箭站了上去,俨然一副如临大敌的情形。
看着不远处临汾高大的城墙,萧可晋好像苍老了十岁的脸上略微闪过些苦涩的笑容,回头望去,连这丝笑容也消失了个干净。
他们这一行此时也着实狼狈,萧可晋那身华贵的铠甲早就脱下来扔在了路旁,估计此时已经成了秦军的战利品了,头盔此时也没了,一头辫发披散在肩头上,脸上也是黑一道白一道的,满是尘灰,主将如此,就别说下面的人了,一千多人,还带着兵器地只剩下了半数,盔甲以及稍重一些地东西都已经抛下,两天的疾驰下来,连顿像样地饭都没敢下马吃,用盔歪甲斜已经不能形容这般胆气皆丧的逃兵,虽只两天,从萧可晋这个主将以下,都是一副叫花子似的打扮,脸上的神色都透着一股子青灰,眼神涣散,这是一支真正被打没了精气神儿的军队,能维持着跑到这里,而没几个人掉队,只能说是生存的**在作祟了。
萧可晋在马上整理了一下衣服,还想让身后人等修整一下,但话到嘴边,却成了微微的叹息,他身后那些将领随从还好,但那些军兵却已经有些鼓噪,这些当兵的可不想那么多,在带兵官儿率领之下,随萧可晋一路糊里糊涂的退了下来,等到出了战场,有些人才意识到原来是败了,至于为什么这就败了,还没等接仗,这位大军留后就带着他们跑了出来?一个个心里却都有些糊涂,但将军们都跑了,若让转身去跟秦人厮杀,那是万万不可能的。虽然心里糊涂,但都跟在萧可晋等人身后拼了命地赶路。
但此时临汾已在眼前,这些疲惫的军兵可有些耐不住性子了,见队伍停止行进,便是一阵鼓噪,萧可晋威望在逃跑那一瞬间便已经荡然无存,别说萧可晋。便是这个千人队的领军也喝止不住的。
萧可晋催动马匹,心中闪过这些心腹将领看向他时的陌生目光。心里已满是末路般的凄惶,到了此时,路上还存的那点侥幸已经没了半点踪影,手下军兵尚且如此,他身为监军,在军中得罪地人不在少数,便是花再多的银子。这些人能不落井下石?此后最好地结果,恐怕也只是作个富家翁而已了吧?
来到临汾城下,城门官眯着眼睛仔细辨认了半晌,才确认眼前当头的这位就是前些时日统帅大军从临汾路过的萧大将军,心中立时一凉,大军败了,但这些事不是他这个小小的城门官儿能左右的了的,赶紧让手下打开城门。放萧可晋进城,顺便派人通知临汾守备将军海术儿。
闲话少叙,闻讯而来的海术儿表情有些僵硬地将萧可晋等人让进守备将军府,一路上,萧可晋还在想着怎么能让这个海术儿低头,让他带上些护卫人马。直到正厅,进门的一瞬间,萧可晋睁大了眼睛直直杵在门口处,脸上再无一丝血色,惶惶然间,这才明白为什么海术儿表情那般的不自然,还有城上军兵戒备森严,但海术儿直到自己进城半晌,才来和自己见面,原来。此人已经到了临汾。
完颜烈也铁青着一张脸。大马金刀的坐在主位,丝毫没有起身相迎的意思。眼睛直直在萧可晋脸上盯了半晌,这才冷冷道:“多日不见,萧大人气色可是不怎么对啊,莫不是不愿见到完颜烈?还有,也不知前方战况如何?还得劳萧大人给我说说才好。”
几个跟着萧可晋进来的将领都是目瞪口呆,谁也不曾想回转西京的大元帅突然出现在这里,而且军前没有一丁半点的消息传过来,完颜烈身为西京都检点,在军中威望不作第二人想,这些人虽都是萧可晋地心腹,但在完颜烈面前,一个个却都提不起一点勇气直面完颜烈那双好像跳动着火焰般的双眼。
“萧可晋,我来问你,那十余万大军何在?”在眼前这些灰头土脸,甚至身上盔甲都凑不全一副的军中将领脸上扫了一圈,完颜烈咬着牙,也不再称呼萧可晋为萧大人或是什么,而是直呼其名,声音狞厉,好像都压根处挤出来一般。
萧可晋缓过神儿来,毕竟和完颜烈斗了这许多年,心机城府还是有的,知道此时只要一个处置不当,这条性命也就难保,刚要强辩上几句,门外脚步声大作,方才一晃身不见了踪影的守备将军海术儿已经带着手下的将官大步走了进来,他身后地几个神色精悍的将军人人手中提着一串的人头,随着他们的移动,滴滴答答的鲜血蔓延了一路,几个人却是满脸的不在乎。
“大帅,几个顽抗的都被咱们宰了,人头都在这里,请大帅过目。”行到完颜烈近前,躬身行礼,海术儿咧嘴说道。
“辛苦你们了”
海术儿呵呵笑了一声,回头轻蔑的看了一眼已经吓的脸色刷白的萧可晋等人,“这有什么辛苦地?大帅,这些家伙们明显是败了,最可恨地就是一军主帅,却抛下大军独自跑了,大帅还跟他们废什么话,大帅眼界之内都是大金国的英雄豪杰,这些猪狗不如地东西交给末将处置算了。”
说罢还阴狠的盯了萧可晋等人几眼,当场便有几个人瘫软在了地上。
看着萧可晋,这个跟自己较劲儿了十几年的老对头,终于白着一张脸哆哆嗦嗦的跪倒在了地上,口里也挤出了求饶之语,完颜烈敛起了眸子,轻轻摆了摆手,“萧可晋临阵脱逃,斩,其余众人,问明战况,千户以上,斩,千户以下,不问。
派出斥候,一定要摸清秦军动向,还有。败兵都到了哪里,能召的都召回来,十万大军啊。却误于小人之手,实在可恨。”
“我是朝廷三品大员,你们完颜烈,我萧可晋做鬼也不会放过你”进来的一群粗壮军兵根本不理会萧可晋等人的哭号,七手八脚将这一干人等便拖了出去。
完颜烈此时却没有半分高兴的意思,眼神遥遥望向厅外,脸上也现出了几分疲惫和焦灼,大军败的太快,他虽是紧赶慢赶,还是晚了一步,虽说在途中已经尽量布置,但主要还是要看这临汾守不守得住,若是大军败的太惨,临汾这点兵肯定挡不住兵锋正盛的秦军,到时就得退后汾州,等若整个西京去了一半,战局若是到了那个份儿上,他完颜烈便是有通天之能,也是无济于事的了。
此时的赵石到是相当安逸,不过那几个贼和尚还没有消息,李士芳却要走了的,临走之前,李士芳才郑重对赵石道:“陈惜身让我给将军带句话不过士芳身为朝廷命官,又是传旨钦差,这些话怎么也不应出自我的口中的,但此时又当别论,陈惜身说,老子曾云,树高千丈易折,峰高万仞孤绝,将军升迁过速,又身在东征军中,若想以后领军。这鹰扬将军还是上表辞了的好他还让士芳告诉将军,家眷一切安好,不用大人担心。
士芳言尽于此,望将军珍重,异日回京,士芳若能与将军共饮,当是幸事,告辞。”
微微拱手作别,也不待赵石回答,领着一群护卫萧然而去,再没回头看上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