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禀报大人,已探得吕梁山盗匪梁世义等匪巢所在”满面都是风尘之色的胡离站在赵石面前大声道,一身粗布衣服已然破破烂烂,脸上还留着些划痕,有些疲倦的意思,但一双眼睛依旧闪闪发光,显得满身都是精悍之气。
赵石满意的点了点头,当初这些显锋军旧部虽也是不错,但却总是少了些精干自信的气势,如今看来,他得用的几个人身上都已经锋锐渐显,尤其让他满意的就是几个人都是吃苦耐劳,从不抱怨什么,这份精神到不是他们所独有,是这个时代大多数军人的共有特质,而这一点却是他尤为欣赏的。
“辛苦了,坐吧,说说这次都探得了什么?”
此时已经是大军决战后的第六天头上,大军已经到了襄陵,但魏王李玄道重伤,消息传过来,赵石也有些惊讶,大军环绕,又不用这位王爷自己冲锋陷阵,怎么就弄了个重伤呢?后来才是明白,这位王爷多数是轻敌了,被金兵少数精锐突到眼前,措不及防之下,受了重伤,他这猜测虽不中但亦是不远。
李玄道重伤,大军进入襄陵之后,就再也没了动作,他们这支在汾水对岸的孤军也好像被人忘记了一般,连一直联系他们的中军传令兵都再没有一个出现了。
赵石到也不怎么紧张,金兵十万大军败退,要想重整旗鼓。没个月余能成什么事儿?就算收拢了那些败兵,若想这些败兵再挺直腰杆儿站在秦军面前,估计是比登天还难,京兆军在汾水西岸,着实也没什么号担心的。
听到李玄道重伤,大战结束地消息之后,李士芳带着圣旨去了中军所在。不过临别的那番话赵石还是琢磨了几天,朝廷之上。风波险恶,他也看不太清,最后还是按照陈常寿的意思,让段从文代笔,向兵部上书以表推辞之意。
“大人,我们进山只用了三天,就已经从一些樵夫口中打听出了匪巢的位置。梁世义自称什么天大王,占了一处山峰,叫凌云顶的地方,开了一处天王寨,进山不需半日就能到的。
我带几个兄弟用一天时间去查探了一下,山上人数也就几百人的样子,和咱们在巩义县斩杀地那些山匪一个样子,好像还有不如。都是面黄肌瘦的模样,我们没敢落下痕迹,所以只是远远查看了一下地势,到也算险要,不过就他们这个样子,杀上去应无什么难处地。”
胡离缓了一口气。径自说道,对于进山剿匪,他还有些糊涂,他常年身在军旅,就算不明白地方上的一些事情,但也知道此时大秦虽说打下了大半个河东,但地方官吏可都还是大金的,大秦的官吏更是没见一个,很难让人相信大秦有心将整个河东纳入疆界之内,在这个时候去剿匪。听起来未免有些不合时宜。
在他看来。那个传旨的钦差李士芳不过是个文人罢了,自己弄了苦头来吃。却要劳动他们京兆军来给他收这个尾巴,心里多少有些腻歪的感觉。
他心中虽作如是想法,但脸上却没表露半分,如今赵石威严日甚,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在巩义县剿匪的小小团练可比了,军令一下,胡离敢保证,就算前面是高山大河,京兆军也会毫不犹豫地踏过去,何况眼前只是小小的山匪。
“好了,你带人先去休息吧,把段从文叫进来。”
看着胡离转身离去,赵石漫步走出帐外,举目望向远处吕梁山黑沉沉的身影,吕梁山蔓延北去,之后折而向东,与太行山依稀相连,大致的地形赵石心里清楚,那里也是历来胡人南下的的绝好地方,东北华北被太行山,吕梁山隔断成几段,胡人便是顺着这些走廊,踏着汉人百姓淋漓的鲜血杀进来,掳掠之后,再从容退去。
观如今金国的态势,北方蒙古崛起估计也就是在这十数年间地事情了,也不知历史上将欧亚大陆蹂躏了个遍的蒙古铁骑是否就蛰伏在北方?
说来他对蒙古人是有些好感的,他前世时在草原上呆过一段日子,蒙古牧民敦厚淳朴,和一些汉人农家其实并无多少区别,牧民们一般都讷于言语,但性情豪爽奔放,待客尤其热情,在草原上集训的那段日子,到也算是他前世少有的舒适时光了。
但话说回来,身为军人,蒙古铁骑纵横天下,他也是很想见识一下的,那些牧民口中奉为天神般地绝代天骄,仅用数万人马,就打的金国西夏土崩瓦解,兵锋之盛,简直无人可逆,这位成吉思汗本人是怎样的英雄豪杰,又该有怎样的风姿伟态?以他如今的心境,此时没有半点对未来的担忧焦虑,竟是有些向往不已段从文来到军帐之前的时候,正看见赵石眼神有些飘忽的望向远方,段从文也不由顺着目光望去,远方山峦起伏,林木森森,烟云环绕,确实称得上景致非凡,但看的时间长了,也没什么看头,再说,以这位大人的性子,也不会是触景生情地文人雅士那些雅致情趣,也不知在看什么?
想到这里,段从文却是暗自一笑,若这位大人是个文人,他到是要担心了,就像是李士芳,这些文人骨子里都有些坏毛病,平日里到也不算什么,但行军打仗,让文人领军,可就有些危险了,李士芳在京师好大地名头,到了这里还不是险险把命丢掉?
想着这些杂乱的念头,却是静静站了一旁,他其实也是读书人地底子,对于行止进退十分讲究。并不欲这时上前打扰。
不过看着赵石并不算出众,但却男子气十足,年轻但却并无一丝稚嫩地侧脸,心里又开始了胡思乱想,新来的那位显锋军李将军和这位大人到底是个什么关系,他在那些显锋军旧部嘴里隐约听说当年两人都是那支著名的护粮军出来的,应是有同袍之谊的。
但观两人平日相处的神色。怎么看怎么不对味儿,说亲近吧。也不怎亲近,就这位大人整日绷着一张脸,时不时的透出拒人于千里之外地冷漠,谁也亲近不起来,但要说不亲近吧,大人若是说了什么话,那位李将军可是言听计从。这样的信任可不怎常见。
他虽也算得上过来人,也能从李金花神色间琢磨出些味道,但五六年前,赵石才刚多大?如今才只十五岁,若说两人地关系在男女之情上,打死他也不愿相信的。
不提他这纷乱的无边无际的心思,赵石淡淡的收回目光,段从文来到身旁他早有所觉。只是想到激动人心处,豪情不自禁的便涨满了胸臆,一时间不愿开口说话,直到此时,才回身道:“你准备一下,准备进山。”
段从文当即楞了一下。随即便道:“进山?大人是说那些山匪?”
赵石毫不在意的回身进账,段从文赶紧跟在后面,到了帐内,赵石才又接着道:“胡离他们已经探明,匪首叫梁世义,山匪人数也不多,我派四百兵给你,明日进山。”
“大人是说。让我领军?”
见赵石微微点头,段从文一阵兴奋,京兆军如今所有校尉以上将领大部不是赵石手下旧人。便是同科武举出来地武进士。两边人等都与赵石有着密切的关联,在外人眼里便是铁板一块。
段从文虽说是赵石麾下羽林出身。但论起来还是隔着一层,能得个参军的职位可说是机缘巧合,能独自领军还没想到过,此次赵石毫不犹豫的给了他一个机会,立时一种士为知己者死的感激从胸膛深处升起。
“不过你也别忙,给你四百人不是让你领着去送死的,先说说你的打算。”他者决定到也不是临时起意,他手下可用之人还少,段从文见识上很是不错,观瞧了这些日子,做事也是有条有理,很是精干,他早有意让其带兵看看的,这次到是一个机会。
段从文虽是心中激动,但却也并未着急回答,而是低头想了半天,这才道:“大人用兵如神,既然大人说派给四百兵,那一定在人数上是够用地了,只要山匪所据地势不是太过险要,属下当不至于给大人丢脸。
不过,怎么打。还要看大人的意思,大人是想敉平了这些山匪,还是另有打算?属下猜不出来,还请大人示下。”
赵石满意的点了点头,领军作战首先要沉得住气,毛躁的士兵容易送命,而急躁的将领往往会将自己的军队带入深渊,从段从文一刹那惊喜莫名地神色中不难看出他的激动来,但还是能想到这些东西,在这一点上,赵石是非常满意的。
“山上盗匪众多,一个梁世义实在不算什么,你也不用有所顾忌,但我要一些活口,梁世义若是死了,你还得在我帐下作上一段时日参军,若是你能将梁世义活着带到我的面前,若是时机凑巧,我允你单领一营,你可明白?”
“是,属下明白。”到了此时,段从文再无迟疑,大声应道,他是聪明人,知道眼前就如同科考,这位大人给出了题目,他答上了还不行,还得让人满意,日后才能得到重用,若能单领一营,地位也就与杜山虎等人相当了,这个机会是他一直渴望得到的,哪里还会有什么迟疑。
“明白就好,现在你就去准备吧,挑什么人自管跟杜山虎他们说,就说是我的命令,还有,叫李将军到这里来见我。”
段从文出去不大会儿功夫,帐帘一掀,李金花已经走了进来,一双淡蓝色的眸子波光流转之际,在进帐的一刹那,一身的英气就褪去了很多,若不是还穿着一身盔甲,形象上到是与平常女子无异了的。
看着赵石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眼中幽怨地神采一闪而逝,心中却是微微叹了口气,当年那些芥蒂还是难以消除,对面这个男人心肠之硬实在是她平生仅见,看来这是个慢功夫了“将军召我来”
“听闻魏王殿下受了重伤,你说咱们是不是应该去探看一下?”赵石也不转弯抹角,直接说道,在他印象之中,当年李金花战阵之上虽是有些稚嫩,但到了庆阳府,待人接物上可不是他能比得了的,他话里地意思却是想让李金花走上一趟。
不过李金花听了他这话,却是微微一笑,敛着眸子说道:“将军问的还真是时候,我大伯那里早上时传了信儿过来”
说到这里顿了顿,李敢当那里已经给了她一番说辞,但在赵石面前,她却并不打算按照李敢当的原话说了。
“我大伯说,魏王殿下重伤,已不能视事,大军上下人心都有些浮动,殿下心腹之人如李廷之等人都已回转,我们这支偏师无关紧要,没事就不用回去了。”
赵石立时皱起了眉毛,这话里的意思怎么听都有些不对味儿,抬头看了一眼李金花,李金花却是微微点了点头,赵石心里恍然一惊。
仔细琢磨,不能视事?人心浮动?那也就是不宜进军了,说不定此次大战到此也就结束了,但大军在襄陵,却没有一点撤兵的消息,李廷之等人回转,魏王受伤到底是真是假?还是他想借着这个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