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您醒了。”
厚厚的帐帘一掀,刺目的日光随着人影一起宣泄了进来,赵石眼睛一阵酸痛,移开了目光。
那人带着一身的寒气钻进来,看见赵石自己坐在那里,年轻的脸上立时浮现出了惊喜之色。
这是个身体强壮的年轻人,嘴巴上刚刚长出象征成熟的短须,手脚粗壮有力,面貌说不上英俊,但是透着一股子草原人特有的豁达和野性,望向赵石的目光中,好不遮掩的透露出喜悦,敬重的意思,不过还夹杂着些嫉妒和审视。眼睛在赵石裸露出来强横上身掠过,却是透出几分浓浓的羡慕。
“我是速别台家的小儿子额尔勒”年轻人脸上露出稍微有些拘谨的笑容。
“这是什么地方?”嗓音沙哑的厉害,这是失血高热之后的正常现象,提示他现在需要很多水份。
“啊”年轻人轻声叫了一声,摸了摸脑袋,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您醒了是个好消息,我得去告诉其他人,不然。”
话音未落,人已经钻出了帐篷,毛手毛脚之间,但还不忘将帐帘好好盖上,阴暗的帐子内又只剩下了赵石一个人,帐子内的通风并不好,还摆着火炉,类似烟囱的筒子直通向帐外,到是减少了许多一氧化碳中毒之类的不幸事件发生。
火炉上坐着一个铜壶,里面不断飘出热气儿。赵石嗅了嗅鼻子,空气中地奶香味儿让他饥饿了也不知多少时候的肚子很不好受,咕噜噜响了一通。
这样的帐子很难保证里面的温度,虽远远算不得寒冷,但赵石现在身子虚弱,还是打了几个冷战,身上密密麻麻起了一排冷疙瘩。让他知道,这次险死还生很有些幸运的成分在里面的。自从修习了了然和尚教给他的般若劲之后,虽是精力充沛,但毕竟还不是超人,这次几天几夜未曾好好休息,风雪过后,又跟人厮杀争斗,体力终于出现了问题。再加上受伤失血,这次没死真是捡了一条性命回来。
不一时,毡帐外面便传来杂乱地脚步声,伴随着,醒了就好,醒了就好的声音,几个人一拥而入。
这几个人赵石一个也不认识,都是典型地草原人装束打扮。为首的是一个老人,其实也不算是老人,只是草原的罡风在他的皮肤上留下了难以磨灭的痕迹,脸上的每一条沟壑都好像在叙说着草原生活的艰难和不易,不过也塑造出了他堪比牦牛般强壮地身体。
身子强壮,而外表苍老。这是每一个常年生活在草原上的人在进入中年之后的必然表现。
他的穿着要稍微华丽上一些,其实也就是色彩上要显眼一些,赵石听老塔赞说过,和汉人差不多,草原上只有尊贵的人才会穿着艳丽,这和汉人平民只能素服麻衫,不能衣紫,衣黄,不能穿绸缎等等之类差不多,这时赵石也就能知道。眼前这个中年人至少也是有些身份地位的。
他的身后跟着叫速别台的年轻人之外还有两男一女。中年人一进帐篷,看见赵石支起半身坐在那里。赵石甚至可以看出他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之后却是立即跪倒在地上,深深的把头伏下,他身后的几个年轻人有些尴尬,但也都随着他跪了下来。
“天神赐佑,您终于醒了,尊贵的客人,我叫速别台,这是我的儿子和女儿们,古儿娜,快给尊贵的客人看看,别让伤口崩裂,那样会化为脓血”
之后这个叫速别台地部落首领陪坐在赵石身边,他的女儿,一个二十多岁的妇人,也是他这个不到三百人的部落里的医生忙着给赵石检查伤口,又吩咐他的三个儿子给赵石端上羊奶,准备吃食。
从和他的谈话中,赵石也知道,他现在所在的部落是汪古部的一支,眼前的速别台便是这支部落地首领,他曾经服侍过汪古部如今地阿剌儿汗,是阿剌儿家中类似于后世清朝包衣奴才的身份,后来阿剌儿继承了汪古部汗王地位置,便也分派他当了一个百夫长,赐给他数十户,也算是正式加入了草原贵族的行列。
从速别台口中,得知了这次事情的大略经过,说起来还是幸运的成分在里面占了很大的比重,宋人逢等人和身后追逐不休的马匪拉锯跑了整整一天一夜,幸运的碰上了一个正在迁移当中的汪古部大部落。
这一下,简直就是捅了马蜂窝一般,整个鞑靼北部草原都沸腾了起来,消息迅速传回汪古部主帐,琴其海的哥哥,也就是如今的阿剌儿汗震怒非常,甚至已经想要传出金箭,最后被人劝止。
但在鞑靼草原上,竟然有人胆敢袭击汪古部额浑,鞑靼人的明珠,所有汪古部的鞑靼人都如同受到了莫大的侮辱,立时便是快骑四出,鞑靼人的各大部落都得到了来自主帐的严厉命令,整个汪古部甚至是整个草原的鞑靼人都动员了起来。
但风雪延误了他们的行程,等到风雪渐止,风雪笼罩的这片草原也得到了消息,各部派出族中的战士,整片整片草原的开始了搜索,之后的结果也再是明白不过的。
至于老塔赞一行人,在风雪中摸索了一段时间,奇迹般的被他们找到一户散居的牧人毡房,不过老塔赞年纪已老,在风雪中出现了冻伤,其余人等到是无事,此时已经护着老塔赞回转汪古部主帐去了。
他在这里已经呆了整整四天,之前高热不止,偶尔醒过来也不过是一时半会儿,接着便陷入昏睡,现在终于算是整个清醒了过来,到是那位汪古部的额浑,琴其海,被送到这里之后,虽是没受什么伤,但风吹雪打了几天,再加上心情紧张,到了这里便病倒了。
两个人都不易移动,也就在这里呆了下来,到了现在,那位额浑还烧的稀里糊涂的被人照看着呢。
不过这位汪古部的大小姐却是下了严令,若是赵石有了什么意外,速别台这一家人就要打回原形,草原上的等级森严而又残酷,速别台一家人这样的地位可谓是得来不易,自然不会愿意再去过那没有一匹马驹是属于自己的的生活,这时见赵石终于醒了过来,速别台这里着实是松了一口长气。
这时笑的欢悦,连脸上的沟壑都少了许多,这些日子他是提心吊胆,眼前这个汉家儿郎真不简单,据部落里参加了追缴马匪的战士说,数百马匪围困当中,这个汉家勇士杀伤数十,硬是护得额浑毫发无伤,不过听说那些马匪的尸体都被脱了个精光,难道这是汉人的规矩?还真是野蛮啊。嗯,再加上之前还护着额浑度过了那天神震怒散下的风雪。
现在这片草原上,已经有人在传唱这个汉家人是天神派下的使者了,这样一个人若是死在他这里,后果他想都不敢想。
还有尊贵的额浑琴其海,这样两个人住在他的部落里,本来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荣耀,但偏偏这两个人一个重伤,一个重病,这几天下来,他脸上的皱纹都变得多了。
如今好了,重伤的看样子已经无事,重病的额浑也渐渐好转,天神保佑啊,只要这两个人好起来,他的部落以后将不愁吃穿,风雪过后的那点损失也就不算什么了。
“怎么样?伤口没什么事吧?”看着女儿微微皱起的眉头,他还是一阵紧张。
“强壮的像一头。”女人猛然住口,有些讪然的笑了笑,看见父亲速别台绷紧的脸,赶紧说道:“伤口有些深,不过客人的身体比我们最强壮的战士还要强壮,伤口已经开始愈合,过些天就没事了。”
“那就好,那就好,你去将这个好消息告诉额浑。”
看着自己的女儿走出毡房,“我们已经派人去主帐了,估计过上几天,主帐那边就会派人来迎接您和额浑过去,您只要在这里安心养伤,有什么想做的,让额尔勒他们做就是了”
赵石微微点头,慢慢喝着滚烫的羊奶,身子渐渐寒意尽去,却是觉得更加饥饿,但重伤之后,暴饮暴食纯粹就是跟自己过不去了。
显然对方也知道这个道理,一碗热气腾腾的羊杂汤端了上来,还有一盘切的细细的肉糜,在速别台不时的念叨声中,他也没一点客气,将这些东西吃的干干净净,总算垫个了底,虚弱的感觉已经减轻了许多,只是头有些晕而已。
这时帐帘一掀,探进一个脑袋,接着身子也挤了进来,目光闪烁,进来就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声泪俱下道:“主人,您可活过来了,黄二。黄二可真是担心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