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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血 第五百七十八章激战(二)

“此处已成险地,不如退后些。”

黑暗之中,李金花有些担忧的道,而不远处,便是连绵数十里的乱军大营,数万秦军自西向东突入乱军营盘,喊杀之声震天动地,直闻数十里之外。

千军万马浪战于野,再加上还是夜战,,其惊心动魄之处,非是身处其间,又如何能想象得到?

就算是赵石自己,此时也紧紧皱起了眉头,半抬起身子,眼睛一眨不眨的注视着不远处翻天覆地一般的乱军大营,恨不得将这浓浓的黑暗看穿,手心里也全都是冷汗,想当初隔着滔滔汾水,数十万大军激战于对岸,刀枪蔽日,血肉横飞,近十万秦军金国将士肝脑涂地,魂归地府。

那等如同地狱般的场景至今也是记忆犹新,只要想起来,鼻端便好似萦绕着血腥味道,不过话说回来,相比当初东征那场大战,眼前这一战却是更加的让他揪心,身为主帅,其中的患得患失之情又如何能免得了?

此时赵石慢慢收回目光,躺平了身子,喃喃道:“胜败难料啊。”

虽说答非所问,但李金花却从他这一句话中听出了前所未有的沉重,心里一揪,自庆阳府兵变到如今,赵石所作所为她都瞅在眼中,不管是情人眼里出西施还是其他什么,她只有一个感觉,天下英雄虽众,自己的心上人儿当为其中翘楚。

而这般年纪就有如此成就者,古往今来,却也再无一人,所以嘴上虽然不说,但一个奇计叠出,战无不胜的未来夫君形象却早已深入心底,不可动摇,而此时听赵石冒出这么一句话来,心里一颤,不安之处却是更甚了几分。

尤其是赵石在剑门受袭,身受重伤,一路下来让她担惊受怕,生恐防护不周,照顾不到,让赵石伤势加重,留下什么后患,这么一来,更是。所以,这贪天之功虽就在眼前,但却好似无关她分毫,一心一意却全都在赵石身上了。

不过李金花沉默片刻,却是轻声一笑,安慰道:“胜败乃兵家之常事,当年咱们在庆阳,府,不过数千杂兵,却能全歼西夏精锐骑军于旷野,东征时为数倍金兵精锐所围,也能血战脱围,全军而回,而今我军连战皆捷,士气正旺,即不能胜,也当能全军而退,咱们已然竭尽全力,你又何必执着于胜负?

再说,就算今日不胜,过后重整旗鼓,再来打过也就是了,谅这些瓮中之鳖也逃不到哪里去,早晚都是咱们的阶下之囚。”

黑暗之中,赵石抿着嘴笑了,前生今世,也只有身旁这个女人能说出这么有条理而且又杀气腾腾的话了,不过话说回来,他确实有些过于执着了,但也怨不得他,他向来行事皆是谋定而后动,未战,胜算已有五分,看似每战皆是行险,其实不然,凶险之处并无太多,但这一次却真的有些孤注一掷了,所以才会有胜负难料之语。

不过这会儿他到轻松了下来,正如李金花所言,胜负乃兵家之常事,没有百战百胜的将军,今日一战,有些仓促,但也做了许多的准备,若不能胜,也不会有一败涂地之忧,过后重整旗鼓便是,这些乱匪的处境是前不能进,后不能退,还真能飞上天去不成?

这般想来,心中焦虑尽去,心胸之间却是畅快了不少,却听那边李金花又道:“今日一战若胜,剩下的事情也就不多了,你身受重伤,又劳顿这些时日,这回可得听我的,不能再过于操劳,属下那许多人手,拿着朝廷的俸禄,都指着你一个人怎么成?”

赵石笑道:“你也是领兵之人,又怎会不知战后之事才最是繁琐,这一路从金州到汉中再到成都,杀是杀过来了,但之后的事情还有的做呢。不过咱们是带兵的,这治理地方的事情也轮不到咱们插手。但话说回来,照我看啊,咱们想要班师还朝却还得些日子,若是你着急,咱们在成都就把婚事办了怎么样?”

“啊谁着急了?你。”一时间,李金花大羞,抬手要打,却害怕牵动对方伤势,手扬到半空,却又收了回来,只是啐了一口罢了。

不过让赵石遗憾的是,黑洞洞的,看不清对方现在的神色,不过听这声音,到也颇为有趣儿。

两人之间日渐亲密,这些调笑之语虽说孟浪了些,但并不能让两人尴尬,只有淡淡的温馨在空气中流转。

半晌过去,这才听得李金花幽幽道:“是啊,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长安。”

他们两人浑然物外,而乱军大营当中的厮杀却是越演越烈,黑暗之中,秦军与乱匪已是战作一团,刀光剑影,血肉横飞,两军士卒舍生忘死,拼力相搏,尸横遍地,血流成河,每一时每一刻都有人惨叫倒地,接着便有无数人践踏而上,舍命向前。

两军纠缠在一起,战做一处,杀声震天,战局已呈混乱之势,若是就此下去,对于突袭而来的秦军来说,情势当不乐观。

不过此时此刻,程越这里才真正是焦头烂额,将秦军挡在此处也有一时三刻,非但无有他人来援,即便是李秀那里,也是毫无动静,秦军越战越猛,已经压的他喘不过气来,这些他手把手练出来的兵卒到底与秦军精锐相差甚远,虽能与秦军鏖战一些时候,但时间一长,劣势也就不可避免的流露了出来。

他这里已经将剩下的一部精锐尽数充作了督战队,却还是止不住后退之势,再无援兵,崩溃也就是早晚的事了,让他悲愤欲狂的是,紧挨着他这里驻扎的两支军兵,未曾与秦军交战,便已作鸟兽散,连那两个平日里趾高气昂,总以神教故老自持的家伙也都不见了踪影,眼瞅着自己训练出来的兵卒在秦军攻势面前一个个倒下,他却无能为力,这心里都快滴出血来的。

就在这时,又有人跑来禀报,“刘将军说,让咱们再支持片刻,他在等两位祭酒大人的军令,军令一到,立即来援。”

程越大怒之下,一脚将传令兵踹倒在地,破口大骂,“他娘的屁的军令,贪生怕死之辈,今日老子若是不死,定饶不得这些够娘养的王八蛋。”

等到杜山虎所部赶到,从北面压过来,后面秦军也压了上来,程越所部终于再也支持不住,崩溃了开来,秦军面前阻力一空,继续以泰山压顶之势向前突进,凡遇阻拦,也都是一触即溃,丝毫不能再阻挡秦军片刻。

向后奔逃的乱匪越来越多,就像被驱赶的羊群,渐渐汇成一道洪流,也正如赵石等人之前商量的一般,驱赶败兵向前,秦军在后掩杀,而趁着黑暗的掩护,乱匪根本不知秦军虚实,这般一来,定然是兵败如山倒的局面,一些乱匪头领此时已经聚集起了手下,列开了阵势,但却已经是晚了,没等秦军杀到面前,千辛万苦才聚集起来的阵势却是被败下来的自家人冲的支离破碎,再也无法形成有效的抵抗。

秦军突进并不算太快,数十里的联营,即便是跑,也得跑上一个时辰,所以秦军这里并不着急向前,而是聚成阵势,不紧不慢的压上前去,而杜山虎,张嗣忠两部前锋快上许多,紧追着败兵杀去,让乱匪不得有片刻喘息,有慢有快,条理分明,也只有秦军这样的百战精锐才能如此,换了蜀军或是乱匪,那是想也不用想的了。

这里越打越顺,成都城门此时也大敞开来,一队队人马蜂拥而出,不一时,便已将成都城下照的亮如白昼一般,一排排南征将士陆续出城列阵,火把照耀间,这些已经在蜀中征战了一载有余的南征将士各个瞪大了眼睛,盯着混乱渐渐不可抑制的乱军大营,几乎所有人都是一个心思,这是援军终于来了?

征战年余,被围孤城,痛失袍泽,思乡日切,士气低迷等等等等在这一刻都离开了他们,有的士卒不自觉间已是泪流满面,哽咽难言,有的则紧紧握住刀柄,满脸的杀气,如此种种,不一而足,但那慢慢凝聚起来的决死之气却是越来越浓,盏茶功夫,数万秦军已在城墙之下排列开来,静静凝立,夜晚寒凉,城墙之下却已一片肃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