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半个时辰后,乘轿子的范文程率先来到睿亲王王府,随后多铎也匆匆赶了过来。
看到面色不善的多尔衮,以及侍立屋中的范文程,多铎不禁楞了一下。
“多铎,”多尔衮脸色阴沉地盯着这位一贯嚣张跋扈的豫亲王,语气寒冷的像是十二月的冰雪,“马上跟范先生道歉。”
感受着多尔衮身上强烈的杀气,瞥了范文程一眼,多铎眼中凶光闪现,迟疑了一下后,他终于心不甘情不愿地走上前去,双手抱拳,微微弯腰,给范文程行了个礼,“范先生,小王多有得罪。”
“哎呀,豫亲王折煞下官了。”范文程忙不迭地伸手相扶,“下官怎担当得起。”
多铎就势缩手退回,站立一旁,脸色有些不满。
“还有,马上把范夫人送回去!”多尔衮目光锐利如刀,盯着多铎继续说道。
想起那女子如花似玉的容颜,多铎不禁有些恋恋不舍,于是他再度迟疑了一下。
“呵呵,拙荆一向跟豫亲王福晋交好,在王府中多待几日,也是不妨事的。”范文程急忙谄媚地对多尔衮笑道,给多铎解着围。
多铎顿时便松了一口气,想了想便没有做声。
“放肆!”多尔衮一拍桌案,站起身来,勃然大怒地指着多铎说道,“马上放人!此事可一可二不可三,日后若是本王再发现有此等现象,无论是谁,一律杀无赦!”
“虽然你是本王的弟弟,但本王到时,也不会徇私!”
多铎的脸色顿时变得非常难看。
多铎是镶白旗的旗主,按照清廷贵族的观点来看,旗中的所有人口和牲畜,财产,都是属于他的。
所以他强抢范夫人入府,却也说得过去。
因为从多铎的逻辑上来讲,范文程属于他的奴才,连命都是他的,抢他的女人怎么了?
但多尔衮是摄政王,他的权威不容侵犯,眼看自己的二哥被气成这样,多铎一时也不敢再强横下去。
“好,小弟这边回去放人。”多铎低头说道。
“那还不快滚?”多尔衮大声咆哮道。
多铎轻哼一声,脸色通红,在多尔衮的熊熊怒火中,狼狈离去。
草房中一时寂静了下来。
扑通一声,范文程便跪倒在多尔衮,一脸的感激涕零状,“摄政王待下官如此恩重,下官便是万死,亦难以报答一二。”
多尔衮急忙上前,将范文程缓缓扶起,微笑说道:“范先生快快请起,舍弟一向胡闹,若有得罪之处,还望范先生万勿介怀。”
“无妨,无妨,那个贱人,下官也早就想休了她了。”范文程如同一只哈巴狗般,感激涕零地在多尔衮面前拼命摇着尾巴,“若是豫亲王喜欢,下官回去便休了那个贱人。”
“不可如此。”多尔衮摇了摇头,道:“此乃范先生的家事,小王却也无权置喙。”
范文程轻哼一声,似是因这名‘贱人’而影响了自己和多铎之间的‘关系’,对其非常不满。
多尔衮皱眉示意范文程落座。
“范先生一向主管情报,敢问大明那边,最近可有何动向?”多尔衮问道。
“据下官收到的消息显示,虽然明廷与我朝签订了和约,暂时缓了一口气,但其内部的流贼反叛却是愈演愈烈,其中李自成,张献忠两人尤为凶悍,在明廷内部四处烧杀劫掠,攻破府县无数,令明皇崇祯十分头疼。”
“只可惜我大清如今与明廷已有和约在手,不便攻明,如此大好良机,只能白白错过,委实可惜。”范文程叹息着摇了摇头,为值此良机却不能趁机下手分一杯羹,而深深遗憾。
“哦,崇祯不是有赵无忌么?为什么没有命他去剿匪?”多尔衮含笑问道,“莫非,那个皇帝还在猜忌他?”
“王爷说的没错,所谓功高震主,辽东之战后,崇祯对赵无忌反而更加猜忌,立下大功后,只封了他一个空头侯爷,别的什么赏赐都没有,此番剿匪,下官想来,也是崇祯不打算让赵无忌功勋太多,尾大不掉,是以才迟迟没有调遣此人剿匪。”范文程摇着羽毛扇说道。
“不过崇祯小儿刚愎自用,出此昏招,是大明的悲剧,却是我大清之幸,而我大清更有睿亲王卧薪尝胆,发愤图强,早已在百姓心中传为佳话,可见天命犹自在我,明廷覆灭之日,亦是不远矣。”羽扇轻摇,范文程脸色谄媚。
虽然三番两次败于赵无忌之手,但范文程对于自己投靠的清廷,依旧很有信心。
大明已经腐烂到了根子上,赵无忌虽然悍勇,但他身后却有无数个猪队友对其牵制,又有流贼作乱,凭他一人之力,想要重振大明,难比登天。
多尔衮点了点头,却也叹了一口气。
“大明疆域辽阔,人口众多,十倍于我大清,其与我朝签订合约,乃是实力衰弱之时的不得已行为,小王只担心,若是那明皇崇祯,突然看明事态,启用赵无忌去平定流贼,以赵无忌之凶恶,李自成,张献忠二人必败无疑。”
“一旦被大明缓过气来,休养生息,待到其实力重新强大之际,撕毁盟约,悍然来攻我大清,那又如何是好?”多尔衮忧心忡忡地说道,“不知范先生可有良策教我?”
“哈哈哈哈,”范文程当即一阵轻笑,摇了摇羽毛扇,做出一副智珠在握的样子,“摄政王勿忧,明皇崇祯对赵无忌猜忌已久,对其偏见早已根深蒂固,难以更改,非到最后生死关头,崇祯是不会想到去启用他的。”
“但是凡事总要做好万全准备。”多尔衮看了一眼范文程,低声说道。
范文程微微倾身,脸上露出一抹奸笑,“王爷放心,崇祯此人,最是刚愎自用,下官早已定下双管齐下之计,定然能蛊惑住那昏庸帝王,让他将赵无忌紧紧钉在岭南,动弹不得。”
“哦,”多尔衮听了,眼前顿时便是一亮,当即也是微微侧身,望向范文程,脸上露出期盼之色,“还请范先生为小王解惑。”
“哈哈,此事甚易,”范文程得意地笑了笑,又摸了摸自己的几缕鼠须,这才开口道:“臣花费重金买通的汉奸,咳咳,内应陈洪范,如今已深得昏君崇祯信任。”
饶是范文程皮厚心黑,待他说到‘汉奸’两字时,依旧有些微微脸红。
“如今明廷之中,满朝文武,大都是碌碌无能之辈,争权夺利之事,人人奋勇争先;吃苦实干之举,却是皆都推脱不迭。”
“是以在明廷之中,良臣忠臣反而会受到种种排挤和迫害,而赵无忌此人一向喜欢沽名钓誉,让利于民,此举虽然让他获得了那些泥腿子的民心,却使得大明的士绅阶层,对其非常不满,此外,据下官所知,明廷国丈周奎对赵无忌也是怀恨在心。”
多尔衮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范先生既如此说,想来毁谤赵无忌却也并不难。”
范文程又是一阵奸笑,“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大明气数已尽,崇祯身边尽是奸臣,日夜毁谤之下,他想要启用赵无忌,那是难上加难。”
“此外,下官在‘盛京日报’上,也命人对赵无忌多加吹嘘,通过种种事迹,夸赞其勇武、仁慈、爱民、廉洁等等难得品质,而今每日经种种渠道输入到大明的报纸,已有四五千份之多。”范文程的脸色既阴险又得意。
多尔衮亦是面露喜色,将身躯重新靠在了宽大的椅背里,放松下来,“哈哈,好一招捧杀之计,范先生这双管齐下,当真是杀人不见血的妙计,有范先生殚精竭虑,为我大清苦心谋划,明国必败无疑。”
范文程却是叹了一口气,“只可惜天算不如人算,崇祯虽无意启用赵无忌,赵无忌却屡次主动出击,多次在关键时刻,坏我大清的好事,无论在济南,还是锦州,此人皆都是在没有得到崇祯的命令下,独立进军,与我军交战,逆转局势。”
听范文程这么说,多尔衮亦是深有同感,“范先生此言极是,赵无忌此人,常常不遵号令,妄自行动,这一点还当真让人头疼。”
“请王爷放心,下官定会竭尽全力,出动在大明的所有内应,不顾一切代价,在崇祯面前诋毁此人,务必让此人无法得到重用,此外,我军在济南以及锦州的失败,下官这几日苦思之下,倒也有所心得。”范文程轻摇羽毛扇,阴阴地说道。
“哦?还请范先生解惑。”多尔衮问道。
“下官以为,这两场大战之中,我方失败的原因便在于动作过慢,在山东便是如此,在辽东亦是如此,若我军能赶在赵无忌率军杀来之前,便一举奠定胜局,那赵无忌便是率军赶到,那也只能无可奈何。”
“是以下官以为,我大清日后若再是对明国用兵,速度一定要快,要赶在明国上下都未反应过来之时,将生米煮成熟饭。”
多尔衮听了,缓缓点头,思忖片刻方道:“先生所言,乃是真知灼见,小王受教了。”
两人正叙话间,突然有一名士卒匆匆而来,跪地禀报道:“启禀王爷,恭顺王派人来报,仿制燧发枪之事,已有进展,现已造出两支样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