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赵无忌便带着夏允彝,陈国宝等人,前去城外,只见曾经一片空阔的大地上,再度出现了一群黑压压的难民窝棚,看样子足足有以前的几倍都多,远远看去,让人头皮发麻。
赵无忌带人走进了这群窝棚中,只见这些老百姓一个个面黄肌瘦,衣衫褴褛,有的躺在地上,呆滞的眼神望向天空,一动不动,有的见到有人来到,便扑过来不停磕头,希望能获得一点粮食和钱,还有人就坐在窝棚前面,眼神麻木,即使有人走过也恍若未见一般。
赵无忌看了,不由得感到一阵的心酸,这些人本来都是普通的老百姓,安安稳稳过着自己的日子,谁知战火燃起之后,转眼就变成了食不果腹,生计无着的难民了。
还有个妇女,看赵无忌一身打扮像个贵人样子,便拉着两个孩子,冲过来跪在地上说道:“这位大人,行行好吧,带走这两个孩子吧,给他们点吃的就行,他俩都挺聪明的,等长大了,一定都能像他父亲一样,是个健壮的汉子。”
赵无忌看着这妇女,和那两个瘦弱的小孩,微微叹了口气,急忙上前扶起这名妇女,说道:“怎么,孩子的父亲没和你们在一起?”
这妇女顿时眼泪滚滚流下:“孩子、孩子的父亲在路上得了急病死了……”
赵无忌皱着眉头,正欲想个办法帮助她,猛然一转头,发现周围聚集了更多充满着希翼的眼睛,顿时心头一震,于是只好说道:“这位大姐,这里的知县据说很不错,我想他会给你们想办法的。”
赵无忌担心万一给这女子开了口子,只怕周围更多的难民也过来卖儿卖女,那可就坏了,所以才硬着心肠拒绝了她,这女子听不打算收留她的孩子,脸上露出失望之色,说道:“俺也听说这里的知县是个好官,可是俺来这里都两三天了,也没看见这个知县来做些什么。”
赵无忌问道:“大姐,你是哪里人?为什么跑来这里?”
这名妇女说道:“俺是澄城人,澄城被张献忠,李自成给占了,官兵又打了过来,把俺们家的屋子都给烧了,没办法俺们只好背井离乡,逃难来了。”
她停了一下,又说道:“俺们本来去了吴堡,吴堡离澄城近,本想等官军打跑了贼人俺们再回去,结果听说吴堡也不安全了,张献忠又要打过来了,又听说这里的知县是个好官,俺们这样的难民会给安置,这才来了这里,这位大人,你说他会管俺们吗?”
赵无忌重重地点点头,说道:“这里的知县我很熟悉,他不会不管你们的,你放心吧。”
告别了这位妇女,赵无忌带人又在窝棚中转了转,只见这里面是又脏又乱,随处可见难民的屎尿和垃圾,在这里面待得时间长了,只怕好人都会生病。
赵无忌摇了摇头,感觉再看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了,于是便带人走出了这一片窝棚区,出了窝棚区之后,赵无忌又带人走上城头,在城头看去,看得更为真切,只看下面那一片黑压压密麻麻的,怕不是有七八千人之数。
看到这么多的难民,赵无忌只觉得一阵头疼,若是只有千八百的人,或许还可以用庆记的工坊消化掉,这七八千人太多了点,庆记可没这么大的用工需求,何况看这架势,过几天只怕人还会更多。
陈政和在一旁说道:“大人,这次周边的几个县的主官,做的也太不地道了,把难民都驱赶到咱们这里,这不是以邻为壑吗?”
喻文州也说道:“这些人本来就不是我神木县的百姓,按我大明律法,他们本应由他们所辖地方的主官来处理的,大人不妨逐一核实难民身份,登记详尽,最后把他们集中起来,分别派人送回家乡。”
夏允彝在一旁听了,点头赞许道:“喻主簿所言极是,这也不失为一个解决难民问题的法子,既然他们本不是我神木县百姓,为何又要我们承担责任?大人,喻主簿的法子可行啊。”
赵无忌想了一会,摇了摇头,说道:“这些都是我大明百姓,他们本就是在原籍活不下去,才逃难而来,若是把他们遣送回去,遇上不负责任的主官,那又和杀了他们有什么分别?”
夏允彝心中焦急,说道:“大人,现在不是妇人之仁的时候,张献忠的探子早已潜伏其中,若是大人不能早做决断,一旦难民被奸人挑唆,扯旗造反,这七八千人,以咱们目前的兵力绝对弹压不住啊。”
陈政和与喻文州还不知道张献忠已经派人挑拨难民之事,闻言只是茫然地看着夏允彝,夏允彝也不隐瞒,当即便把抓获韩忠等人之事与二人和盘托出,只是隐瞒了杜红儿之事,杜红儿的事情属于极度机密,只有赵无忌,夏允彝等少数几人知道此事。
二人听闻之后,也都是大惊失色,陈政和想了想,说道:“要不然,大人也效法那府谷县的贾垣贾知县,派人把这些难民赶走吧,反正这里面确实有张献忠的探子在内,欲行不轨,两害相权取其轻,虽然如此于大人官声有损,然相比难民造反一事,却也算不了什么了。”
赵无忌听了,只是摇头不允,夏允彝也说道:“府谷县难民不过一千之数,赶了也就赶了,神木县如今七八千难民,如此之众,只凭四百官兵,如何驱赶?若是惹得难民造反,岂非弄巧成拙?”
陈国宝在旁听闻,心中一动,他想了一想,便上前说道:“在下愿带八百乡勇,执行这驱赶难民的任务,一定会把此事做得干干净净。”
赵无忌闻言,叹了一口气,说道:“我自从在南京创建赵家庄以来,这一路行来,所作所为,都是为了能造福这天下百姓,若是把他们撵走,那我和那些尸位素餐的官僚们又有什么分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