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无忌与江奎随意寒暄了几句,过了一会,江奎望着赵无忌说道:“下官听闻,今日上午大人去了周主簿家中?”
赵无忌心想这消息传得还真快,便随意嗯了一声,“本官感觉此案似是有些蹊跷,凶手可能另有其人,故此前去查看一番,不过从目前看,此案确是有些棘手。”
“下官也正是为了此事而来,”江奎看着赵无忌,一脸的诚恳之色,“此案牵扯到梁土司之女喜鹊,大人可能有所不知,此地十万大山,地形复杂,土司,头人占据一方,权柄极重,在其部落里,几乎称得上是一呼百应,
兼之本地民风剽悍,土司梁仁明手下部落人口过万,其在本地人脉甚广,与多名土司一向交好,下官以为,大人处理此案一定要慎之又慎,以免引起民乱,因小失大。”
“哦,本官刚刚听田大人所言,后日这些土司便会前来拜访本官,敢问江大人,这梁土司,平时为人如何?”
“此人平时处事还算公正,在百姓中颇有威望,为人豪爽,对朝廷一向也是忠心耿耿,缴税纳粮俱是十分积极。”江奎想了想说道。
“哦,那这钦州一带左近的土司,可有不服王法,胡作非为之人?”
“距此几百里处,有地唤莺歌岭,那里有一雷姓土司,部众有三五万之多,一向桀骜不驯,不服王法,不但经常纵兵攻击其他忠于朝廷的土司,有时甚至会侵犯州府,可谓是无法无天。”
“那这位雷土司,后日也会前来拜访本官么?”赵无忌望着江奎问道。
江奎摇头,哑然失笑,“赵大人说笑了,此人一向不服从朝廷管教,又是自大惯了,怕是不会把大人放在眼里,下官之见,此人不会,也不敢前来拜访大人的。”
“那田大人便没有想过,派兵征伐此人么?”
“田大人也曾和下官商量过此事,但莺歌岭那里地形复杂,山路难行,大军很难过去,派小股兵士前去,却又不是雷土司的对手,是以最终也是拿此人束手无策。”
赵无忌听了,微微颔首,却并未说话。
“对了,不知钦州伯准备将伯爵府建在哪里?下官对此地情况较为熟悉,愿为大人略尽一份绵薄之力。”江奎转而谈起了建造伯爵府的事情。
“提起这伯爵府,说实话本官也没想到,这钦州城竟是如此热闹繁华,江大人,这城中的土地,价格恐怕不菲罢?”经过这几日在钦州城内的游逛和观察,赵无忌发现钦州比自己想象的要繁华的多,这里的人口似乎比青州城都多。
“呵呵,赵大人这是说得哪里话,此地民风淳朴,地价不贵,若是征地,也花不了多少银子,大人看上哪块地,下官自会前去安排,请大人放心。”江奎恭敬说道。
“江大人的好意,本官心领了,不过建府之事暂且不急,先等等再说罢,恐怕到时少不了还有劳烦江大人之处。”
“呵呵,此乃下官本分,大人不必过谦。”江奎含笑说道。
赵无忌猛然又想起一事,“江大人,这钦州府的官员,薪水竟是如此之低么?我今日前去周主簿家,一看之下,无论是房屋还是摆设,都极为简朴,似是相比普通百姓,也有所不及。”
江奎听了,呵呵一笑,“周主簿自幼家境贫寒,乃是他寡母含辛茹苦,将他抚养成人,是以周主簿一向节俭,此外,周主簿的薪水其实不少,但下官听闻,他好像资助了好几个贫寒的士子,是以……”
“哦,原来如此,热心助学这是好事,此举值得我辈效仿。”赵无忌点了点头,“哦,对了,江大人,本官还有一事相求……”
江奎又坐了半晌,方才告辞,送走江奎后,赵无忌想了想,便叫商敬石去找刘芳亮和李定国来。
两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这一日上午,青州府同知江奎带着十几个钦州附近的头人,土司,前来拜访赵无忌。
江奎是文官,他坐的是轿子,土司们则多半骑马,也有一部分坐轿,在他们的身后不远处,跟二百多个土司们的护卫和随从紧紧跟随。
土司梁仁明骑着马走在最前面,在他的左边,则是另一名土司莫云喜。
莫云喜算是钦州这里除了雷明之外,实力最强的土司,他的部落人数将近三万,是钦州府一股举足轻重的势力,无论是知州田仰,还是同知江奎,对他一向也都是格外礼遇有加,格外重视。
而莫云喜对于大明朝廷也一向忠心耿耿,对于官府颁布下的命令,他向来都是带头执行,是以在钦州府他的地位很高,也很受人尊重。
两人平时私交不错,此刻骑在马上,也不时地交头接耳说着话。
“一会见了钦州伯,还望莫土司多替在下美言几句,哎,我家那小女,着实是个惹祸精!”土司梁仁明有些忧心忡忡地低声说道。
“好说,好说,那案子的凶手不是已经被抓获了么?此案应与令嫒无关吧?”莫云喜反问道。
梁土司叹了口气,无奈说道:“话虽如此,只是瓜田李下,不好分辩,小女也在那里,她刚走那女子便毒发身亡,无论如何,小女总是有几分嫌疑在身;
我听说前日赵大人曾亲自前去周主簿家,查勘案发现场,似有重审此案之意,此外我还听闻,这城中好多百姓都在传言,说是小女下的毒,那货郎不过是个替罪羊,真真气煞人也。”
“呵呵,钦州伯乃是我大明少见的文武全才之人,他一定能明察秋毫,辨明真伪,替侄女洗脱身上的冤屈,此事梁老弟尽管放心就是,就是在田知州面前,莫某也是有几分薄面的,到时愚兄尽力替你在钦州伯面前美言几句,不过,”莫云喜扭头看向梁仁明,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之色,“梁老弟,今日你这礼,可不能轻。”
梁仁明咬了咬牙,悄悄地对着莫云喜伸出了一个手指头。
“一万两银子!”莫云喜不禁也是倒吸了一口凉气,心想老梁为了保住自己的闺女,也真是舍得下血本。
在两人的身后不远处,又有两个土司骑着马,两人都是一脸的骄横之色,也是聚在一起,边走边聊。
这两个土司一个姓农,一个姓罗,他们的部落距离钦州城比较远,都在遥远的大山里面,交通一向是非常的不便,道路崎岖,林木茂盛难以通行,是以他们对大明朝廷基本不怎么敬畏,反而对于和朝廷对抗的土司雷明比较亲近。
今日这两人前来拜访赵无忌,其实是想见见赵无忌,看看这是个什么样的人,替雷明前来刺探朝廷的虚实。
这两人一路走,一路大声谈笑不止,丝毫不在意其他土司看向他们的异样眼神。
土司农名则一面轻蔑地看着周围的众人,一面低声对一旁的罗杉说道:“听闻这钦州伯也不过是个二十多岁的少年,看来这大明朝廷真是没人了,随便什么人都能当伯爵,这样的朝廷又有何可怕?雷老大也太小心了,让你我二人跑这么远的路,前来查看此人虚实。”
罗杉仰天打个哈哈,他看了看四处,眼看无人注意他们二人,这才压低了声音对农名则说道:“雷老大的心思,岂是你能猜得出来的!老大让你我二人前来,定有深意,你可不要胡乱揣测!否则传到老大的耳朵里,哼哼……”
想起雷明的凶残,农名则禁不住也打了个冷战,他连忙挤出一脸谄笑,看着罗杉道:“在下也不过是随口一说,罗老大千万不要介意,待会到了那里,在下一切看罗老大眼色行事便是!”
“慎言!雷老大才是老大,我罗杉又算得了什么!”罗土司虽然嘴上这么说,但他的脸上却现出了洋洋得意的神色,显然农土司刚才说的话,让他颇为受用。
“记着,一会到了伯爵府,你就装着无意之中,提起喜鹊那桩案子,看那赵无忌如何收场,他若护着老梁,将来咱就把这事宣扬出去,让钦州的百姓知道,这个年轻的伯爵,也不过是个欺软怕硬,贪赃枉法的主!”
“若是他要拿办喜鹊,你我二人就煽风点火,火上浇油,最好是能逼反了老梁,回去之后,在雷老大面前,你我二人定是大功一件!”罗土司压低了声音,阴恻恻地对农土司说道。
农土司听了,如同小鸡啄米般连连点头,“罗老大放心,在下到时一定照办,一定照办!”
其实农土司也未必就一心想着要反叛大明,只是,他的部落距离钦州城太远,却离雷明的部落很近。
惹翻了朝廷,仗着地利的优势,他未必会有事,但若是惹翻了雷明,他可一定会死,雷明联合罗杉,两人可以非常轻松地灭掉农土司的部落。
所以农土司暂时只能紧紧抱着雷明的大腿,跟着雷明和罗杉,明着暗着对抗大明朝廷。
这正所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