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一路行来,眼看距离赵无忌的住所还有不到一里地的距离,为了表示对赵无忌的尊重,江奎起身下了轿子,开始步行。
江奎带头之后,跟在他身后的土司们,包括莫云喜和梁仁明两人,皆都是有样学样,一个个翻身下马,或者也是下了轿子,开始步行。
罗杉和农名则两人对视一眼,交换了一个心领神会的眼神后,两人依旧带着一副趾高气扬之色,骑在马上继续前行,完全没有下马步行的意思。
梁土司走着走着,无意中回望了一眼,看到了身后骑着马犹如鹤立鸡群的两人,不禁皱了皱眉,低声对一旁的莫云喜说道:“罗杉,农名则这两人一向不怎么听从朝廷的管束和差遣,罗杉更是多年没有纳粮交税,听说他们一直跟雷明走得很近,怎么今日却也来了?”
莫云喜闻言,扭过头去,看了身后不远处的罗,农两人一眼,心中也有些讶异,迟疑了一下之后,方才说道:“听闻赵大人这伯爵之位,乃是纯以军功获得,据说钦州伯在战场上所向无敌,甚至连满清大汗皇太极,都败在他的手下,也许,这两人也是被钦州伯的威名所摄,担心如果不来的话,赵大人会对他们不利罢?”
梁土司点了点头,“莫大哥说的不错,应该就是这个理。”
走到距离赵无忌府邸二百米左右的地方,这些人突然放慢了脚步,众人看到,在前面府邸的黑色大门两旁,二十个身披铁甲的明军士卒犹如雕塑般默然伫立,又有一位浑身披着青黑色铠甲的雄壮将军,正持着一把长达一丈多的陌刀,刀柄顿在地上,刀尖冲天,威风凛凛地肃立在大门门口。
陌刀长长的刀身,闪烁着摄人的寒光,刀尖上锋芒毕露,杀气四溢,虽然今日天气十分闷热,但众人见了手持陌刀的这员明将,以及他身后的士卒,却无不从心中陡然升起一股冰冷的寒意。
心思各异的众人继续前行,走的近了,他们才发现在这些明军士卒的面前,各自都有一门火炮,江奎默默地数了数,一共正好二十门炮。
这些火炮的炮口都是呈四十五度角指向天空,灰黑色的粗壮炮身,闪着幽蓝的金属光泽,火炮在大门两侧一字排开,站在火炮后面的明军士卒,一个个都是脸色严肃,目不斜视,显然他们在此地已经等候多时。
众土司见了,心中又是惊讶,又是疑惑,但江奎的脚下依旧是毫不停留,带着众人直直地向着赵无忌的府邸走去,罗杉和农名则对视一眼,两人心生警惕,皱着眉头继续驭马前行。
持刀站在府邸门口的,正是刘芳亮,刘芳亮眼看江奎等人到来,将身子板得直直的,双手将陌刀猛然上举,大喝一声,“贵客登门,放礼炮!”
随着刘芳亮的号令,二十名火炮手齐刷刷地前迈一步,来到了火炮跟前,他们按照一定的次序,开始接连猛拉火炮后部的火线。
一阵惊天动地的怒吼猛然在江奎等人耳边响起,声势如雷,动静似可开山裂石,马儿受惊之下,顿时便是人立而起,把马背上的罗杉和农名则掀了下去,然后两匹疯马哧溜一声吼叫,撒开蹄子拼了命地飞奔,很快便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罗杉和农名则顿时就被摔了一个灰头土脸,听着大炮一声声的怒吼,吓得农名则就势趴在地上,浑身颤抖,双手抱头,再也不敢起身,罗杉则是捂着腰也趴在地上,睁大眼睛,惊恐地望着前面不断怒吼的火炮。
其余的土司和头人也被这动静给吓得脸上一阵白,一阵红的,有几个胆小的土司,直接也被吓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二十门火炮接连响起,如雷鸣的怒吼直直持续了二十次,方才停歇,随后刘芳亮身后的黑色大门徐徐打开,赵无忌穿着一身绯色官服,面带微笑地从府中走出,迎向江奎等人。
眼看火炮已经不再怒吼,坐在地上的几名土司这才满面羞惭地站起身来,罗杉捂着腰,一脸晦气的样子站起身来,伸出右手连连捶腰不止,农名则也赶紧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拍打干净身上的泥土后,又殷勤地上前,帮着罗杉拍去身上的灰尘。
江奎也没想到这火炮如此威猛,虽然他早知道赵无忌今日定会有所动作,但他确实没想到赵无忌会搞出这么大的动静,见到赵无忌出来,江奎定了定神,便急忙带着惊魂未定的众人上前与赵无忌见礼,并将这些人给赵无忌一一介绍。
江奎首先介绍的是钦州城势力最大的土司莫云喜,莫云喜刚才也被吓得不轻,但他毕竟老于世故见多识广,很快便恢复了平静,只见他含笑上前,双手抱拳一礼,望向赵无忌,“在下莫云喜,见过钦州伯,钦州伯一表人才,文武双全,年纪轻轻便立下偌大功劳,位居伯爵之列,封妻荫子,前程远大,实在令老夫佩服不已。”
赵无忌也是拱了拱手,十分客气地说道:“本官也是早已久仰莫土司的大名,莫土司,里面请。”
跟在莫土司身后的便是梁土司,梁土司有些心虚地向着赵无忌拱手行礼,赵无忌含笑看着梁土司,脸上并未有什么异常之色,也是很客气地伸手把他请了进去。
很快,江奎便把这些土司一一介绍完毕,随后赵无忌便带着众人来到了客厅之中,宾主落座后,赵无忌吩咐人奉上香茗,招待今日这些身份尊贵的客人。
随后莫云喜带头,众土司头人纷纷将手中的礼单奉上,赵无忌却也是来者不拒,微微笑着,一一收下不提。
现在不是装清高的时候,建设钦州城需要的资金很多,赵无忌现在正是手头紧张的时候,他看着桌子上厚厚的一叠礼单,心中暗想,看这架势,今日应该怎么也能收个几千两银子罢,也算是一笔小小的资金进账了。
再过几日便会有数万名百姓和那些船厂的工匠们陆陆续续地浮海而来,以及陈国宝,韩林等人率领的火枪手和陌刀手也会一一来到,这几千两银子,给他们营造住宅和营寨的时候,正用得上。
总不能等人来了再盖房子,那可就太晚了,赵无忌准备忙完手头这些事后,便去寻找合适的地点,开始建造房屋,准备安置这些百姓。
将来营造船厂也需要土地和资金,南阳书院赵无忌也有意搬到这里来,总之,赵无忌手中的各种产业都要搬过来,放在青州府,他不放心。
众人一边喝茶,一边互相客气地寒暄,以莫云喜为首,众土司大大滴恭维了一番赵无忌,说他年纪轻轻便身居高位,前途不可限量,又夸他文武全才一表人才,是大明罕见的少年英杰,夸得赵无忌也有些脸红。
定了定神,赵无忌微微地笑着,“多谢诸位的抬爱,将来本官在这钦州施政,以后还要多多仰仗诸位,还请诸位到时能助本官一臂之力。”
莫云喜哈哈大笑道,“钦州伯太谦了,请大人放心,在座的诸位土司,人人都是大明的忠心臣子,对皇上,对大人绝无二话!只要钦州伯一声令下,大家伙水里来,火里去也在所不辞!”
赵无忌笑着连连颔首,脸上一副十分满意的样子。
众人又说了一会话,江奎想起赵无忌前日所托之事,便轻轻放下手中的茶盏,不动声色地对莫云喜使了个眼色,莫云喜会意,只见他略一沉吟,便含笑望向赵无忌,“听闻大人的伯爵之位,乃是纯粹是以军功取得,大人能连番击败清兵,想必在兵事上极有心得,不知我等是否有幸,可以一睹大人手下悍卒之军威?
好叫我等今后见了他人,也有个炫耀的资本,到时将大人雄壮军威宣传开去,亦可震慑这附近心怀不轨的宵小之徒,不知大人以为如何?”
赵无忌听了,皱着眉故意地踌躇了一下,似是在心中斟酌了一番,然后才微微笑着对莫云喜说道:“莫土司既有所求,本官敢不从命,嗯,本官最擅火器,这便让手下儿郎,为诸君演示一下军中的火器罢,不为其他,只为博取诸位一笑,也算是为今日的盛会助兴。”
莫云喜轰然称好,把巴掌拍得山响,梁土司也在一旁凑趣地拼命鼓掌叫好,赵无忌含笑站起身来,便带着众人出了客厅,来到院子右侧的一大片空地之上。
赵无忌挥手招来李定国,在他耳边轻轻说了几句话,李定国连连点头不止,随即他便急忙离去,片刻之后,却带了十名全身披甲的明军士卒赶了过来。
在空地的对面那侧有一块巨大的石头,大约一丈高高,三尺厚,赵无忌吩咐人在那块巨石之上,以红色颜料,画了从小到大的十个圆环,将其做成了一个石头靶子。
随后赵无忌又命人在距离大石二百米处,在地上画了一条直线。
众土司饶有兴趣地看着远处的石头,和一旁肃然站立的明军火枪手,心思也是各自不同。
农名则望着远处的石头和赵无忌派人画下的那根线,讶然说道:“这钦州伯,不会是打算从这里以火枪射那石头罢?看这距离,怕不有六十多丈,明军的火器居然能射如此之远?”
罗杉顿时便是冷笑一声,“鸟铳当然射不了这么远,不过我可是听说,明军有一种火枪唤做抬枪,跟倭人的铁炮大小仿佛,极为沉重,枪口约两个鸭蛋大小,需要两人抬着方可上阵,射击距离恰好也是六十丈。”
农名则听了,急忙恭维道:“罗土司果然是见多识广,在下心中佩服不已,不过这么沉重的火器,在山里怕是不太实用罢?”
罗杉又是冷笑一声,“谁说不是呢,这抬枪虽然挂个枪的名头,其实跟小炮也差不多,钦州伯少年心性,爱面子,不过他若是想以这种抬枪立威,可是打错了算盘,我听闻这抬枪异常沉重,上阵时都是以骡马驮之,遇敌时方从骡马背上取下使用,使用时也是十分繁琐,并且其射击速度更是极为缓慢,哼,这种枪,不过是中看不中用的样子货而已。”
罗杉得意地说完话,却出乎意料地没有听到农名则的奉承之声,他奇怪地扭头看向农名则,却见农名则张着嘴,瞪大眼睛指着自己身后,“罗土司,这,这火枪看着似乎并不沉重罢……”
罗杉吃惊之下,猛地转过身子,定睛看去,只见从后面走过来两个明军士卒,每人抱着五支一人多高的火枪,正在给一旁的明军士卒发放枪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