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炸膛?”洪承畴顿时觉得脑子嗡的一声响,顿时便觉得自己有些不清醒了,头脑乱作一团。
猛先登继续说道:“炮膛爆炸产生的火焰,又引燃了不远处堆放在一起的火药包,以至于引起了连环爆炸,一发而不可收,几乎炸毁了小半个炮营;
虽然后来末将趁着爆炸平息后,拼命督促这些炮手继续放炮,但大部分炮手皆都是十分畏惧,不敢发炮,生怕火炮再次炸膛,伤了自己性命,末将对此也是无计可施,正急切间,前线溃兵已至……”
啪的一声,洪承畴狠狠地一巴掌拍在了案几上,他用力是如此之大,以至于把手指都拍出了血,但洪承畴似是一点都没有感觉到疼痛,他只是用双眼死死地盯着猛先登,问道:“火炮炸膛?!”
“正是,众多士卒均可为末将作证。”
洪承畴脑海中蓦然闪过一个极其可怕的念头,他盯着猛先登,一字一顿地问道:“这炸膛的火炮,可是从京师新近运来的?”
猛先登想了想,顿时便是一拍大腿,“大人说的没错,炮营中确实有十门大炮,是新近从京师武库中领取的,发生爆炸的,就是其中的一门。”
洪承畴听了,顿时便是心如刀绞,满心都是悔恨之情。
那日虎大威提醒他之后,他只是命虎大威检查了兵器,火铳和防具,却忘记让虎大威去检查炮营,却没想到这一时的疏忽,居然就导致了今日的惨败。
一时之间,洪承畴突然生出一种腹背受敌之感。
前面有凶恶的满清鞑子来势汹汹,自己本已竭尽全力,将要看到希望的曙光时,谁知又遭到背后的猪队友兵部武库给自己狠狠插了一刀!
望着脸色一片铁青的洪承畴,吴三桂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大着胆子出言安慰道:“大帅,火炮,鸟铳炸膛,也是常有之事,大人不必过于在意。”
洪承畴仿佛没听到吴三桂的话语一般,只是默默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半晌之后,洪承畴方才颓然说道:“是本官疏忽了,那日却忘记去检查炮营。”
吴三桂等人一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明白洪承畴说的是什么意思。
一旁的马绍愉见状,情知此事已无法隐瞒,当下也顾不得什么动摇不动摇军心之事了,只得将虎大威发现劣质箭矢,然后洪承畴派人全面检查兵营中的武器之事,一五一十地跟众人交代了一遍,众人听了,顿时皆都是满面怒容。
上了战场之后,兵器就是士卒们最可信赖的伙伴和最可靠的倚仗,不合格的兵械在战场上,会直接导致己方士卒的丧生或受伤,直接影响战争的胜负,今日炮营的遭遇,便是最好的证明。
王朴听了,突然灵机一动,想了想便开始破口大骂,痛骂兵部的那些工匠偷懒耍滑,骂兵部的那些黑心主管偷工减料,骂得十分难听。
旁边的众将也皆都是感同身受,皆都是起了同仇敌忾之心,唐通,马科等脾气暴躁之人,也便跟着王朴一起骂了起来。
王朴一边骂着,一边心中暗喜,心想看来此战失利的罪魁祸首,总算是有人能背锅了,只要能把失利的原因都推到兵部的那些工匠身上,自己可不就安全了?
“都给本官住口!”烦躁不已的洪承畴再度出声制止了帐中众将。
目光缓缓在众人脸上掠过,洪承畴慢慢地恢复了他惯有的冷静,十余年的戎马生涯,也磨炼了他的意志,坚韧如钢。
“当务之急是迅速补救此事,猛先登,你立即前去炮营,逐一检查,检测所有火炮,尤其是新近从京师武库接受的火炮,更要仔细检查,任何一处细小的地方也不能放过!此外,大炮的火药和弹丸也要一一检查,要尽快保证炮营恢复战斗力!”
猛先登拱手应了一声,便领命而去。
看着帅帐中或是怒气勃发,或是面色惶恐的众人,禁不住暗中叹了口气。
此时此刻,他突然羡慕起了赵无忌。
赵无忌的兵是他自己募集并练出来的,指挥士卒,如臂指使;
赵无忌的武器,是他自己工坊打造出来的,质量比官军和满清士卒所用兵器都要好上很多;
赵无忌的士卒,薪水丰厚并且都能及时发放,因为他有背后的庆记,和记两大商行的鼎力支持。
到了自己这边,除了这个兵部尚书衔,蓟辽总督的官职以外,可以说是哪一点都比不上赵无忌。
自己手下的这八大总兵,各怀心思,真正听自己话的,只有曹变蛟和王廷臣两人,再加上一个副总兵虎大威,其余人等,包括吴三桂在内,均是各怀心思,对自己命令阳奉阴违更是屡见不鲜;
自己手下士卒的武器,哎,这个不说也罢,前有射不死人的箭矢,后有会自己炸膛的火炮,关键时刻,猪队友屡屡发威,背后插刀。
自己手下士卒的薪水,这个跟赵无忌也没法比,朝廷没钱,这一点大家都知道。
洪承畴只觉得鼻子一酸,差点就想辞职回家卖红薯去。
这活实在不是人能干的,太憋屈了。
当然,这只是想想而已。
作为一个传统的华夏儒家士大夫的典型代表,洪承畴只能像诸葛亮那样,竭尽全力,死而后已,自己再难再委屈,也要完成皇帝交付的任务。
想到这里,洪承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竭力让自己的思绪平静下来。
“昔日汉太祖刘邦,屡败于项羽之手,最后却依旧得了天下,可见一时的失利,并不可怕,江东子弟多才俊,卷土从来未可知。”洪承畴温和而极具说服力的声音在帅帐中响起,“我军虽然失利,但依旧有十万之众,兵力依旧稳压敌军一筹。”
“更何况,祖大寿祖将军的万余精兵犹自还坚守在锦州城中,鞑酋来此,亦是一件好事,若是我等能联系上城中的祖将军,两军前后夹击之下,杀败清兵,斩首鞑酋,亦不是太困难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