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洪承畴的分析,众将因近日失利而有些惶恐的心里也慢慢安定了下来,众人都知道洪承畴说得没错。
“此战虽败,却也排除掉了我军中的一大隐患,所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稍后诸位将军返营之后,务必逐一检查手下士卒所用兵器,铠甲,一旦发现次品废品,马上弃之不用,集中运送到本官这里来。”
说到这时,洪承畴的语气中突然带上了无穷的杀意,声音中充满了阴冷和愤恨,“这些都是证据,待到本官返京之事,定要禀明皇上,和此事的罪魁祸首,算个清楚!”
“大人,我军中之粮草,已经不过两日之用,您看是不是该遣人回塔山,运送一些粮草过来?”一旁的马绍愉提醒说道。
洪承畴点了点头,由于崇祯和陈新甲的催战,洪承畴此次出兵过于急促,并未携带太多粮草出来,只带了可供三天食用的兵粮,而明军的屯粮之所,正在身后不远处的塔山城。
“马大人提醒的是,”洪承畴对着马绍愉点头示意,他想了想,便吩咐说道:“曹变蛟,本官命你率本部兵马,前往塔山运粮,今晚趁着夜色出发,速去速回,不得有误!”
“末将遵令!”
目光投向吴三桂,洪承畴温言说道:“吴将军,本官欲与城中的祖大寿将军取得联系,将军麾下,尽多骁勇之士,本官打算修书一封,告诉祖将军大军已至,还请吴将军派人,将这封信送入城中。”
吴三桂拱手抱拳,道:“大人放心,此事交给末将就好!”
“今日一战,士卒多已疲累,诸君小心警戒,以防鞑子偷袭,今夜养足精神,明日再战!”环顾众人,洪承畴缓缓说道。
军议结束后,众将纷纷离开帅帐而去,洪承畴一人枯坐帐中,想了想,便唤来亲兵,取来笔墨纸砚,略一沉吟,手握狼毫,便开始书写信笺。
帅帐之中,烛火跳动不停,两鬓早已白发苍苍的锦衣老者,奋笔疾书,烛火把他的身影,映得很长很长。
第一封是写给祖大寿的信,洪承畴在书信里告诉他,援军已经到来,请他耐心坚守,千万不要轻易放弃,并隐晦地表达了自己想要和祖大寿联手,里应外合夹击清兵的计划,片刻之后,书信写完,洪承畴招来亲兵,命他把信速速给吴三桂送去。
第二封则是洪承畴打算写给崇祯皇帝的奏折,其实前几日,虽然在马绍愉的劝阻下,洪承畴打算暂时搁置将此事上报给崇祯皇帝的想法。
但事后一想,洪承畴却又觉得不妥,于是在初战得胜的当晚,洪承畴便在报捷的文书下面,又附上了一封密信。
信中洪承畴向崇祯禀报了在前线发现劣质兵械的事情,希望皇上能派人查明此事。
但是今日,劣质的大炮直接导致己方惨败,数万将士因此而丧失性命,这使得洪承畴愤怒到了极点。
镇定自若的外表下,是洪承畴犹如火山即将爆发般的灼热内心,将士们在前方打生打死,抛洒热血,却没想到在战场上没有倒在敌军的枪下,却倒在了自己人从背后射来的暗箭中。
洪承畴运笔如飞,唰唰唰不多时便写了小半篇奏折出来,正书写间,他心中突然一动,沉吟片刻之后,便放下手中狼毫,起身离开了帅帐。
他要去慰问安抚今日受伤的伤兵们。
洪承畴用兵多年,深知统兵之道,平时非常注意和士卒们同甘共苦,大战之后抚慰伤兵,原本就是他的习惯,今日他实在是被这批劣质兵器给气着了,一时气昏了头,竟然忘记了此事。
夜幕低垂下,洪承畴不辞辛苦地一个营寨一个营寨地走过去,每一个伤兵他都亲自上前,查看伤势,慰问几句,再说几句振奋士气的话,眼看一军主帅亲自前来,这些伤兵们无不激动的热泪盈眶。
看着士卒们身上的伤势,洪承畴的眼中也不由得泛起了泪花,念及此处,他心中对那制造劣质兵器罪魁祸首的痛恨更深一层。
不知不觉,时间过得很快。
当洪承畴走完最后一个营寨之时,已过丑时。
再有一个时辰,天就亮了。
一夜没合眼的洪承畴强打精神,在凌晨的凉风中舒展了下四肢,心想是利用这点时间,回去将奏折写完,还是趁着天还没亮,去帐中休息片刻。
正踌躇间,洪承畴突然听到西面方向有阵阵轻微的马蹄声传来,马蹄声音越来越近,声音也越来越清晰,马蹄声音十分杂乱,洪承畴已经明显地感觉到了马上骑士心中的慌乱之意。
洪承畴静静地站了一会,脸上露出思索的神色,他略一沉吟,便猛地一甩衣袖,向着自己的帅帐匆匆而去。
片刻之后,一脸惊慌的曹变蛟出现在了洪承畴的帅帐中。
“大人,不好了!笔架山的粮草,被清兵给劫了!”来不及施礼,曹变蛟匆忙说道。
“啊!”大惊之下的洪承畴猛地站起身来,“本官将粮草藏得十分隐秘,清兵如何知道笔架山是我军的屯粮之所?”
“这个……,末将也不知情,末将领命之后,便率军直奔塔山,待末将赶到之时,才发现笔架山上已经是一片火海,塔山城亦是被清军英亲王阿济格亲率大军,重重围困,末将只有五千兵马,未敢轻举妄动,便匆匆而回。”
洪承畴顿时便是两眼发直,他身子猛然晃了一晃,差点没摔倒。
“此外,”曹变蛟看着洪承畴的神色,想了想,还是咬牙继续说道:“末将返回之时,发现清兵正在驱使民夫,在我军退路上连掘三道巨大壕沟,战马难过,末将正待上前阻拦,却遭遇上了清将马福塔率领的白甲兵,酣战半晌之后,方得脱身。”
“清军断我后路,已有包围围歼我军之意,还望大人速速下令,当机立断!”
洪承畴望着曹变蛟,只觉得脑子嗡嗡的响个不停,此刻他已经失去了以往镇定自若的模样,脸色十分的灰白颓唐,心中已有大难临头的预感。
“不好!”沉默半晌后,洪承畴禁不住脱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