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一蠡特别憋气，这一路上他都在生气、在着急，生怕哪根筋不对就会触怒惠星，但是他没想到她并不生气，只是自怜自哀，这种腻腻歪歪黏黏糊糊的感觉，让程一蠡感到喘不过气。
他喜欢的惠星，是那个天不怕地不怕雷厉风行的大飒妞儿，而不是这样一滩举手投降的软泥。
“我们还有别的办法！这个项目他不给闻名做，不行就拿到宏建做，你要是怕它改不好，我们还有别的办法，反正总会有！”就像程一蠡他爸给他说的那句，任何事情没有做不成的，只要不停地想，就一定会有办法，“那么多大事儿都能扛过去，这点小事儿算什么？你只要不认输！只要别放弃……”
程一蠡高喊着鸡汤口号，从他身旁经过的几辆车里都发出爆笑声，程一蠡对着车子驶过的方向又是一通怒骂，他愿意喊鸡汤？他想不通这个社会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肯接受好的东西，听着一些小学没毕业的人发几句丧口号，大家就开开心心躺在烂泥里，自己认输还不够，还要嘲笑人家？要把所有想要爬起来的人都拽进来才行？
听程一蠡骂了这么一通，惠星突然笑了，看着他着急的样子，莫名其妙地大笑起来，搞得程一蠡莫名其妙，“那，高兴了？我带你去吃龙抄手？”
惠星爱吃龙抄手，再忙再累，只要给她一碗就能满血复活，尤其是要加辣，要干辣椒不要油，不管什么养生专家说这么不好那么不好，让她一直吃到死，她都愿意。
只不过这好像不是一个说龙抄手的好时机，尤其是对两人的关系来说，惠星顿了顿，“回去吧，等会儿郝文铭发现钥匙不在，又要墨迹了，再说，你不是说能回去想办法吗？走。”
俩人回到牛三阳家门口的时候，发现路过的很多人都在停步驻足地往门口看，程一蠡心里生出一种不太好的感觉，两下拨开人群，果然看到韩静安在直播。
要说起来韩静安另外一个身份，那就是“网红”，左央看到她的粉丝量时，简直嫉妒得直咬牙，尤其是再看了看她发的内容，那简直就要原地爆炸了——哦，我在这儿辛辛苦苦发这么正能量的古建筑修复直播，还不如你发吃生蚝、跳澳门塔？这个世界还有天理吗？
“你懂个屁？这个世界，娱乐至上！”韩静安说着，直接将左央拉进画面，“你们看好了！将来哪天我不直播了，就让他接替我的衣钵！来，今天就带你们看看正儿八经的古建筑……”
韩静安说着，举着手机笑眯眯地就到后院去了，程一蠡和惠星过来，看到左央的脸色还有点儿不好看，以为他是被韩静安的粉丝量给刺激到了，连忙给他宽心。
“别啊，别想那些，”惠星一看左央那咬牙切齿的样子，自己的郁闷也一扫而空，很是幸灾乐祸道：“听点儿好消息，给你宽宽心，咱们的项目啊……”
“怎么样？！”
“走程序，”惠星冷着脸说着，“你去问问韩静安，她的钱够不够把研究所的人都砸死，要是够的话，咱们现在就出发。”
“啊？”左央哀嚎了一声，刚才郝文铭走之前自己还跟他吹牛来着，说是一定要干得如何如何，现在看来，这牛皮吹早了！而且左央还谁都不敢责怪，生怕这惠星太敏感，又把这事儿扯到家庭伦理的层面上去，只能憋气地小声道：“那……要不……”
“你也别要不了，”惠星摇头，“咱们还有什么要不的余地？先按程序走，反正好歹先把活儿干了，将来要是给别人接手，好歹也能放心点儿，不至于把这房子搞得惨不忍睹。”
惠星说着就要去拿测量工具，韩静安一听这话立马从后院跑出来，直播看样子是结束了，她也收敛了那一脸过于夸张的笑容，瞪大了眼睛望着几人：“给谁接手？凭什么跟人接手？我都在直播上说了，要把这儿开成网红店，能给别人做？”
左央本来就烦，一听这话更烦，“还网红店？你想点儿实际的行不行？我们都脚打后脑勺了！”
“没谈成？”韩静安一看几人的眼神儿，立马急了，“那我都说出去了！”
“谁让你说了？！”左央也急了，“八竿子没一撇儿的事儿，你自己要说谁能拦你！还有你那个破直播，还做什么做？你缺钱啊？”
左央生气，他一看韩静安直播就生气，倒不是嫉妒，刚才趁着韩静安把他拉进画面的时候，左央刚好看了些不堪入目的评论。
“炫富……”
“怎么不富死你啊？”
“没脑的拜金女……”
左央瞪着韩静安，“挨骂好玩是不是？人家都那么说了……”
“他们说了怎么了？他说我没脑子我还真没脑子？我还要别人教我怎么过日子？”韩静安跳着脚，“别人越看不惯我我还越喜欢跟人对着干，怎么了？有错？”
左央被这话憋得没辙，程一蠡连忙挡在中间，关于直播这事儿，他也说过韩静安几次，但是后来一听她的话，倒也觉得有道理，或许人只有真正知道自己的命运后，才会知道自己到底该怎么活着，退一万步说，她一个脑瘤患者，怎么开心怎么来，也不为过。
“等等……”就在几个人争吵不休的当口，惠星突然眼前一亮，抢过韩静安的手机，“你有多少粉丝？”
“不多，”韩静安很嘚瑟地说着，还不忘用很嘚瑟的目光瞥了左央一眼，“也就百十来万吧。”
“你刚刚说要做个网红店，大家反映怎么样？”
“你看这评论！我做的直播，那必须高涨啊！”
韩静安告诉惠星，这些看直播的人特别怪，嘴上是骂她，但是背地里又都去她直播过的餐厅打卡，打完了还回来发评论交流心得，言下之意好像是说，你去得起的店，我们也能去的起一样，毕竟，人本来就是这样，没有人会没缘由地讨厌另一个人，要是往深里挖，更多的还是对自己的厌恶和自卑罢了。
“那你们说……咱们要是真的开个网红店呢？”惠星眼前发亮，“那咱们还舍近求远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