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书冉额心一跳,想给自己再求求情,又见二人面如菜色,连连摆手,显然是两边都害怕得罪。
如今坤宁宫是丁曲主家,季书冉反而人在屋檐下,受制于他,倒是说什么话都不管事了。
擒贼先擒王,这些宫女太监说到底都是听命于丁曲的吩咐,没有丁曲的授意,他们哪敢拦季书冉的路。
季书冉无心跟丁曲交恶,也不想和人玩什么宫心计的把戏。
他决定和丁曲说清楚道明白,毕竟丁曲能有今天还要靠季书冉从中搭桥,如今他不知恩图报反而做些过河拆桥的勾当,实在是说不过去。
季书冉去找丁曲时,丁曲正在屋子里学琴,他没有基本功,也没有老师教,只是自己拿着书照学。
看见季书冉进门,丁曲立刻把身子坐正,抬起下巴,摆出高贵的姿态看他,问:“你怎么来了?”
季书冉一个跨步上去,在丁曲旁边坐下,直接说:“我要见皇上。”
丁曲皱眉,季书冉行事大胆,好像丝毫不把他放在眼里一般。
见状丁曲更是烦躁,驳回道:“不许见。”
“凭什么?”季书冉反问。
丁曲把手里的书拍在案上,睁大眼睛说:“有什么凭什么?我说了不许见就是不许见!
皇上既然放权给我,我就可以在坤宁宫当家作主,你也自然由我管束!”
季书冉向来不是安心守株待兔的人,要等陆容璋什么时候消气来找自己,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等到,他的时间不等人,今天必须要见陆容璋。
今天丁曲穿的颜色很亮,一身锦蓝,上等丝绸,富贵明丽,季书冉的眼睛眯了眯,觉得有点眼熟。
“你这身衣服是我的?”季书冉问。
丁曲顿时站了起来,或是心虚,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地变幻,犟道:“什么你的?这是坤宁宫的衣裳,我是坤宁宫的主子,这就是我的。”
季书冉嘴边勾笑,“你是坤宁宫的主子?坤宁宫乃是皇后居所,你的皇后册宝在哪里?”
“我!”丁曲说不上来,梗着脖子反道,“你不也没有皇后册宝?”
季书冉浅笑安然,“是啊,所以你何时见过我说,我是坤宁宫的主人了?我始终只当自己是坤宁宫的客人,不过暂住罢了。”
丁曲被他呛住,又道:“既然你也不是坤宁宫的主人,那这衣服就是无主的,凭什么我不能穿?”
“你以为这身衣裳是皇上送的?”季书冉呵呵一笑,“这是我宫外家里的,之前家人给我送进来,就一直摆在坤宁宫里,却不料穿到你身上去了。
你上次听到我和皇上说的话,知道我喜爱蓝色,这是准备把我模仿得惟妙惟肖,好去见皇上?”
条条猜中,丁曲攥紧掌心,白着脸大声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咱们相识一场,模样相似也是有缘,我来给你指条明路。”
季书冉给自己沏了一壶茶,说,“你就算把我仿得再像又如何,只要我不死,你就永远是个鱼目混珠的冒牌货。我看你心性不低,难道甘心吗?”
丁曲抿起嘴角冷笑一声,重新坐回去说:“季大人,您是朱门,怎知竹门之苦?只要能保住我一日…不,哪怕只有一时富贵,不过是做您的替身,我自然甘之如饴。”
季书冉冷脸反问:“你想要的,不过是富贵和地位。可你也心知肚明,若非我与皇上生了嫌隙,也没得你趁虚而入。
等我跟皇上和好如初,还有你今日的好日子过不成?”
这番话说得简洁直白,又实在直击痛点。
丁曲僵着脸,哑口无言,他的膝盖至今还在胀痛。这就是摆明了,皇上对他的态度和其他奴才并无两样,至多是用来气季书冉的工具罢了。
眼下皇上还没得到自己想要的,就可以随手捧着丁曲玩,一旦皇上和季书冉和好了,那就彻底跟他丁曲没关系了。
有季书冉珠玉在前,任丁曲穿什么颜色的衣服,琴弹得多么好,不是本尊,那就不是本尊,丁曲一时半刻绝无可能顶替季书冉的位置。
丁曲的确想将季书冉的地位取而代之,但现在他知道他还做不到,和季书冉抗争,无异于以卵击石。
“那你想怎样?”丁曲防备地盯着季书冉看。
见鱼儿咬钩,季书冉重开笑颜,道:“你既然从勾栏瓦舍里出来,就最应该明白,男人的情爱不值一文。
你想要权利财富,我想要的却不是这个,我们俩可以合作。
我能说服皇上继续让你做坤宁宫的主子,但是你不能限制我在坤宁宫的行动,必要时还得在皇上面前跟我打配合。你意下如何?”
这个邀约过于有诱惑力,丁曲所要付出的成本几乎微不足道,这对于丁曲来说,根本就是个天上掉下来的馅饼。
丁曲不相信季书冉有那么好心,自己对他施以颜色,季书冉竟然肯以德报怨,既往不咎?
因此他仍旧犹豫不决,问:“我只需要这样?你有什么企图?”
季书冉站起身子,拍拍衣褶,说:“我这是通知,不是和你商量,你也没有跟我商量的筹码。你只需要明白,我对你没有恶意,配合我,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被季书冉冷冷一噎,丁曲脸上也有些难看,但季书冉说的没错。
一时的耀武扬威,保不了一辈子荣华富贵,体验过这种云端之上的日子,怎么可能甘心再回到那个下九流的场子。
丁曲自己办不到的事,说不定跟了季书冉,才能谋一条更好的生路。
想至此,丁曲脸色铁青地点了点头。
拿捏住丁曲,季书冉二话没说,离开坤宁宫,直奔养心殿。
丁曲对于季书冉来说还有用,他们俩长得相似,说不定日后能派上大用场。
把丁曲安置在坤宁宫,当这个主子,也能替季书冉挡下未来宫妃的明枪暗箭,完全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和丁曲交恶,不仅浪费时间,也的确很不值当。
养心殿里,檀香袅袅,陆容璋正为近日陕北流窜的匪寇一事,批阅奏折。
正头疼着,一阵恬淡熟悉的茉莉香近,陆容璋恍然抬头,朝思暮想的人不知何时起,正站在自己跟前研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