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马丙根看了眼马和平,嘿嘿一声冷笑,“和平啊,我从来没见过像你这么贪财的,东子现在有出息了,你舍不得放是吧,告诉你,没用,他马东肉里淌得是我马丙根的血!”
“丙根啊。”马和平被马丙根说得很无语,“不是我不放,我没什么,也不跟你争这儿子。”他语气很平静,“东子打小在我们家,也没过啥好日子,我只是让他饿不着、冻不着,但就这种日子,东子也很开心呐,我也开心,我就觉得东子是我亲生的。后来,我有了个小子,一时间对东子冷落了些,可我打心底里一点别的想法都没有,还是把东子看成是我亲生的,这一点,晓玲可以证明,她也是这样的,她比谁都疼东子!”
“少说点吧,有啥意思呢!”马丙根道,“不管咋样,你也值了,现在东子又有钱又有出息,我是白送了这么大一个便宜给你,你说,就算东子这狗东西不认我,你怎么也得有点说法吧,我开口跟你要十万块,不多!”
马丙根的话,连李二狗都愤慨,差点没忍住要上去揍他。
马东更是脑门充血,“马丙根,我操……”气昏头的马东,差点骂了出来,还好,旋即改了口,“我操家伙,砸死你!”
说着,马东要去石磨边拿扁担。
李二狗一看不行,他知道马东,烈起来比疯子还狂,要是真操起扁担,没准一下就把马丙根给开瓢了。
“马大马大,你消消气!消消气!”李二狗抱着马东,不给他动。
一切突如其来,马和平只有痛苦,闭着眼睛摇了摇头,哭颤着道:“丙根,你说话不在理,说白了,你就是为了钱是吧?跟你说吧,咱家真的没钱,就一万多块,那都是东子给我们的,我们都存着呢,那倒不是咱贪钱,而是想等将来东子娶媳妇,我和秦晓玲这做爹妈的,得有点东西拿出手是吧,现在你来了,要钱,你可以拿走。”
“谁信你呢!”马丙根道,“至少得三万,你拿三万给我,东子归你,我和他老死不相往来。”
这番对话,在一旁的马东听得眩晕。
“马丙根!”马东嗓子喊破了,嘶哑着,“别说三万,三毛都不给,你给我滚,滚出去!”
“东子,你个臭小子能不能听我说句话!”马和平眼泪汪汪地说,“其实这一天,我和你娘早就想过,迟早一天会发生。今个一早,我起来后想去果园喊你,你娘说喊什么,孩子回来一趟不容易,就让他好好睡会,我说我就这习惯,去喊你,把你从床上打起来,我心里头高兴呐,因为我觉得我这个当老子的很有本事。结果我刚出院门,左眼皮跳得厉害,就琢磨着,是不是不该去叫你,就回来了,果然,我后脚进来,你爹就前脚就到了。”
“别说他是我爹,他不是我爹,我爹是你!”马东嘶哑的嗓子,沙沙的,刺刺的。
“我咋不是你爹了!”马丙根伸着脖子,“我承认,我是来要钱的,我就知道你可能会不认我,可你改不了一个事实,我才是你爹,亲爹!”
忍到这里,马东哭了,放开了嗓子大哭,不过听不出什么悲伤来,“行,就算你说得对,你是我亲爹,可今天我就要让天下人看看,看看我是怎么把亲爹给宰了的!”
马东猛地蹿离了李二狗。
井台旁边有个水台,上面放着些碗盆,马东在上面抄起一把铲子要冲上去。
李二狗跟了过来,死死抱住马东。
“李二狗!”马东这次没有挣揣,“你给我放手,我今天不宰了他马丙根,就阉了你!”
马东射出的眼神让李二狗打了个哆嗦。
“马,马大,他,他可是你爹啊!”李二狗松开了手,改了口,“他也算是你爹啊!”
马东看看马丙根,突然低下头来,用铲子在自己胳膊上用力划开一道口子,很深,看到了白骨。
“马丙根,爹啊!”马东眼中噙满眼泪,“这一声,我叫得是我三岁以前的你!”
说完这话,马东胳膊上的口子涌出了血,“啪啪”地滴在地上,渗进泥土。
秦晓玲“啊啊”地惊叫着,跑回屋子拿出干净的纱布,要给马东缠上。
马东推开了秦晓玲,“让它再淌一会,把三岁以前的血淌干净,我马东就跟马丙根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秦晓玲心疼,“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东子,我的儿啊,你别这样,让娘给你包上,啥事慢慢商量着来啊!”
“跟他没得商量!”马东把秦晓玲拉起来,秦晓玲趁机给马东扎了伤口。
马东使劲吸了口气,又对李二狗说道:“李二狗,我要你现在把马丙根拖走,拖到村南的桥上,把他扔下去!”
李二狗看看马东,又看看马丙根,不知所措。
“李二狗我再说一遍,你可以不做,我也不怪你,从今后,咱们一刀两断!”马东道,“这几年你跟着我,为我做了不少事,我也没说谢谢,今天我说,诚心的,谢谢兄弟你了!”
“马大,你别,我,我……”李二狗也有点受不了了,声音略带呜咽,“马大,你说谢我、喊我声兄弟,我李二狗啥也不说了!”
说完,李二狗阴沉下脸来,捋了下皱巴巴的白衬衫袖子,“丙根叔,喊你声叔,你也别怪我下手了。”
李二狗刚向前走了两步,还没捞到动手,院门突然被撞开了,“哐”地一声,门板都差点飞出去。
气势很大,几个人都愣住了。
只见一群扛着镐头、铁锹的人涌了进来,“马大!马大!”地叫着,大口喘着气。
“操你们个先人!”李二狗显然是有点受惊吓,红着脸骂了起来,“你们不能轻点?小门都差点烂掉了!”
来的人面面相觑,一个稍微年轻点上前一步,“金队长,这不是着急嘛,我们都在挖池子呢,听说马大家出事了,怕马大吃亏,就跑过来了。我们一到门口,看围了那么多人,着急啊,分开人群,一看门还是闭着的,那更急了,就踹门进来了。”
“是啊,想想马大对我们那么照顾,他有事了,我们不来谁个过来?”
“就是,我们不过来,完后哪还有脸再见马大。”
……
工人们静静地站着,看着马东,说的话都是实实在在的。
马东听了,心里头很有震动。
“那好,大家一起,把马大他……”李二狗咳嗽了一下,指着马丙根,“把这个人抬出去,扔到大街上!”
“慢着!”马东打了个手势,“五花大绑,抬着围着村里游街,然后还是要扔到村南桥下!”
工人们不明白底细,听马东一声令下,个个踊跃,蹿腾上去,把马丙根捆了个结实。
“东子,你,你疯了是不是?!”马和平急了,“你是不是疯了,脑袋坏了么?!”
“没疯!脑袋也没坏,好使得很!”马东似乎真的是有点癫狂了,几乎是手舞足蹈起来,“李二狗,你找面锣来,在前面敲,再弄个担架,找四个人抬着去游街,让全村人都看看这个人,到底长着副啥嘴脸。”
“东子,你,你。”马和平窜上去,抬手抡起巴掌,“啪”的一声抽在马东脸上,“我,我打小没碰过你一指头,今天,今天我抽你一耳刮子!”
这么一下,马东怔住了。不错,自打他到马和平家里,马和平半个指头都没碰他,然而现在,他被狠狠地掴了一个耳光。
“你别怪爹打你啊。”马和平哭了,“我不能看着你这么弄,大逆不道啊!我的儿子不能干出这种事来!”
马东摸着脸,看了看马和平,又看看地上别困着得马丙根,陡然垂头丧气起来,转身,一声不吭地走出了院门,直奔果园而去。
“东子东子!”秦晓玲要追出去。
“别喊,让他一个人静静。”马和平拦住秦晓玲,又对李二狗说道,“还不把你丙根叔给解了!”
李二狗赶紧让人解开马丙根,轰走了围观的村邻。
经过这一折腾,马丙根也绝望了,“作孽啊,作孽,我是自作孽……”他慢腾腾爬起来,看了看马和平他们,摇摇头,叹口气,迈着拖沓的步子向外走。
“这怪不得别人。”李二狗口气很生硬,“早年走的时候怎么没想想。”
马和平看看李二狗,打个手势让他别说,继而跟了两步,“丙根,要说这事,我心里也不好受,你留下来吃个午饭,我好好去劝劝东子,怎么说,你是他亲爹。”
马丙根听了这话,站住脚,回过头来,眼里满是意外,“真的?”
马和平点点头。
马丙根是留下来吃午饭了,可马东不回来。马和平、秦晓玲,去喊他几次都没用。
“让他走,他凭什么留在家里!”马东躺在果园的床上,头都不抬。
“东子,你别太拗了,还是那句话,怎么说他都是你亲爹。”马东吧嗒着旱烟袋,“吃过午饭你爹就走了,我觉得,你还是该跟他打个招呼。”
“我拿砖头跟他招呼!”马东来气了,“爹啊,你能不能不说,让我一个人静静。”
马和平看看马东,张张嘴也没说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