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此,有诸多传言,众说纷纭。
有人说这十余家酒楼之所以关门大吉了,是因时运不济。
有人却嗤之以鼻,一家时运不济,尚且在情理之中,然十余家尽皆如此,若再如此说,却是让人难以置信。
于是,有人说,东海之所以只余风满楼,是因风满楼之主颇有背景,无论是江湖还是官家,皆有人脉。因此,十余家酒楼接二连三的出事,关门大吉,而未曾出事者,亦灰溜溜的离开东海,忧步后尘。
当然,一切皆为猜测,并无实据,或许有人知晓内中缘由,然此中之事,却也非寻常的百姓可知。
一家独大的风满楼自是生意兴隆,日进斗金,如此,自是有不少人眼馋之,然却也只能眼馋而已,在东海,风满楼不可动也。
风满楼,雅间之中,一中年男子不安的在屋中踱着步子,不时摩挲双手,面色十分难看,有几分焦急,几分不安,又有几分无奈。
而此人,即为竹叶青的小酒馆的东家,名曰江年,其世代居于东海,已贩酒为生,而让众人心心念念的竹叶青,是为其祖传之酿法。
不多时,一声轻响,随后雅间之门缓缓打开,自屋外走进一人,为一男子,观其貌不过而立之年,或要比江年还要小上几岁。男子一身长袍极为华贵,是为上好之丝绸缝制而成,价值不菲,男子面带淡淡的笑意,一入雅间,双眸即饶有趣味的盯着江年,却未开口。
江年一见男子,面色一变,眸中生出几分怒意,冷声道,“栾文山,你究竟要做什么……”
栾文山,虽年纪不大,然于东海,上至耄耋老者,下至垂髫小儿,纵是不识其貌,亦曾闻其名,却也可称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之所以如此,却并非因此人有何大才,曾有惊世之举,只因此人乃风满楼之主。
年纪轻轻,家财万贯,让无数女子竞相折腰,前赴后继,然其却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偌大的栾府,终究未曾有过女主人。
栾文山面容有几分清秀,又风度翩翩,宛如一书生,让人实在难以将其与手段狠厉风满楼之主挂上钩。
风月之所,寻衅闹事者自然不会少,然于风满楼,如今却是无人在此滋事,纵是酒醉之人亦会出风满楼三里之后,方行撒酒疯之举。
之所以如此,乃因曾有酒醉之人于风满楼胡言乱语,本无伤大雅,却未栾文山令小厮将此人一臂硬生生的折断,让人毛骨悚然。而后,又将此人送至官府,道其于风满楼滋事,不知为何,官府将其押入牢狱之中,竟判其十年……
栾文山又立一规矩,风满楼三里之内,若有滋事者,严惩之。
而后又有一官八品武官至风满楼饮酒,或是因酒醉,或是因仗着其为朝廷武将,竟不欲付钱。
事不算大,众人本以为不会因为区区几两碎银与此武官计较,然风满楼之举却是让众人尽皆骇然。
栾文山只轻轻道了一句无银两,即以双腿来偿。于是,废掉武官之腿,而后又将其送回府中。
而这武官亦有几分背景,其伯父于郡中当差,是一六品官员。故众人以为武官亲属不会善罢甘休,此事定无法善了。
然让众人始料未及的是,这武官的伯父,竟亲至风满楼,并非滋事,而是领着武官赔礼道歉,负荆请罪……
此事之后,栾文山之名人尽皆知,这宛如书生之人,让众人心骇,不只是因其狠厉,还因此人之背景实在让众人难以想象。
而后,东海之人见栾文山,皆会行礼,道一声栾先生,饶是县令亦在此列。
闻江年之言,栾文山眸中有不悦之色掠过,似是因江年未唤起为栾先生而有些许不满,却又笑意盈盈,竟一躬身,行了一礼,叹道,“江东家,可真是好生难请呀……请了多次江东家都不愿到风满楼来,今日怎的会愿意大驾光临?”
江年双目死死的盯着栾文山,冷冷道,“栾文山,无外人在此,不要装了,为何会到此,难道你会不知?”
栾文山瘪瘪嘴,有几分不解,道,“江东家,栾某人何时得罪于你?为何会如此……若有得罪之处,江兄你尽管说,栾某人定当负荆请罪……莫非江兄至此,不是想与栾某人交个朋友?”
说罢,栾文山又摇头,轻叹一声。
见栾文山之状,江年面色不禁又阴沉三分,冷冷道,“栾文山,江某只想问你,吾之妻儿现在何处?”
却见栾文山皱起眉头,面色一变,颤声道,“江兄,夫人和令公子不见了?江兄莫急,夫人与令公子或是出门玩耍未曾告知于你……若江兄心中不安,在下愿与你一起去官府将此事禀报官家……”
未待栾文山说完,江年一拍桌案,厉声道,“栾文山,到了这个时候,你还在装什么?不就想要竹叶青酿制之法么,给你就是,何至于绑走家中妻儿……莫非你没有妻儿老小不成?”
栾文山淡淡一笑,道,“江兄说对了,栾某的确没有妻儿……不过江兄之言却是让在下十分糊涂,在下确实是想要江兄的竹叶青酿制之法,然又怎会使这等卑劣之手段……且在下一直待在风满楼中,未出门半步,又如何去绑走尊夫人与令公子?江兄莫不是认错人了……”
闻此言,江年已是面目狰狞,切齿道,“栾文山要绑一个人,又怎用得着你自己动手……你且看这是何物……”
说罢,江年从怀中取出一布帛,砸向栾文山。
栾文山摊开布帛,观之,上书,若要妻儿性命,交出竹叶青酿制之法,落款为风满楼罗木。
恰在此时,江年又从怀中取出一或是因岁月侵蚀而已泛黄的纸,将其扔向栾文山,怒道,“此为竹叶青酿制之法……你心心念念的东西已给了你,速速令人将人放了……自此之后,酒馆中不再贩竹叶青……”
江年声音颤抖,其不愿如此,却又不得不如此。江年心知,昔日一六品官员尚且非栾文山一合之敌,区区一个江年又能奈栾文山如何……
“江兄,这是何故……此事或许为有人之人欲嫁祸于在下,让在下与江兄之间生出间隙……真相如何,待在下唤人来一问即知,江兄稍等片刻,若此事当真是风满楼之人所为,在下定不轻饶……”
说罢,栾文山开雅间之门,冷声道,“让罗木速来见我。”
“是。”
有人道。
不多时,一满面皆为络腮胡的中年男子入雅间之中,这男子竟是一五境武夫。
“罗木,此事是否是你所为?”
栾文山将布帛丢给罗木,冷声道。
罗木得布帛,却未观之,只嘿嘿一笑,道,“禀先生,此事是罗某所为……不过却非罗木之过,谁让江年如此不识抬举,送上门的生意都不要,竹叶青卖给别人是卖,怎的就不愿卖给我,如此,罗某只好施一些小手段了……”
江年眸子一颤,目中怒气更甚,若是正常买卖,又岂会不卖,然要以十文钱买一日酿出之酒,又有谁人会卖……
却见栾文山一怒,斥道,“罗木,谁给你的胆子如此行事?不卖你不买就是,怎敢绑走江兄的的夫人和公子,你可知江兄与我是何关系……你真是胆大包天,你可知按楚律,你之举当斩首示众也……不仅是你,就连风满楼亦会受到牵连,栾某人亦难脱干系……”
闻言,罗木却只是瘪了瘪嘴,未曾开口,只不过却是不以为意之色。
栾文山冷声道,“还不快令人将江夫人和江公子放了,而后再于江兄身前,求江兄不要将此事上禀官府……如此,江兄或可念在往昔情分之上饶你一条狗命……”
说罢,栾文山对着江年深深鞠了一躬,道,“江兄,罗木也是一时糊涂,你可千万莫要与其计较,饶这糊涂之人一条性命。”
片刻之后,江年方点了点头,眸中之色十分复杂。
非是往昔有什么交情,而是江年心知,纵是将此事禀报官府,亦会不了了之,若惹得栾文山不悦,必有后患。
栾文山见此,扭头瞪了罗木一眼,斥道,“还不快去,莫非是腿断了不成?”
罗木则面露尴尬之色,不好意思的开口道,“先生,人没了……”
栾文山双瞳一缩,道,“什么……你再说一遍……”
罗木瘪瘪嘴,道,“不关我的事,本来也没想将二人怎么着,只是开个玩笑,不料江夫人择路而逃,却又慌不择路,领着江公子不慎跌入江中……小的令人寻了许久,却终未寻到二人,想必是因三日暴雨江水暴涨,水流湍急,故二人已被冲走……”
“你……你……”
栾文山一时语塞,怒容满面。
而一旁的江年,已双目通红,全身颤抖,已委曲求全至此,只为让妻儿出虎口,却未料到妻儿竟已魂归九幽。
愤怒,绝望,悲凉……
“畜生……”
江年迈步,拧起一旁的木椅,木椅为刀,劈向罗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