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山哥哥,你来扶我一下。”洛北北垂了一下眼,掀开身上的毯子,慢慢地坐了起来。
大山连忙一手收起刀,一手十分轻柔地将她扶下了美人榻。
洛北北稍稍地整理了一下衣着,面对着沐傲星盈盈地一拜:“给十九殿下请安。”
沐傲星原本就因为大山的阻拦而不悦,直到见到她眼中才浮出一点笑意,她这一行礼,那点喜意顿时一僵:“洛妹妹这是在生我的气吗?这几日父皇一直在让御医们检查和讨论该如何才能快速彻底地修好我的丹田,所以才无法脱身来看你,你……”
洛北北慢慢起身,眼脸下垂,平静地道:“十九殿下误会了,民女并没有怪罪殿下的意思,殿下是千金之体,本就该是重中之重。”
“那你是还在生气父皇震断你的经脉?七皇叔祖的人难道没有跟你解释过父皇的真正用意吗?”看到她这副陌生的很的模样,沐傲星忽然觉得很不顺眼。
“解释了,民女也知道了。”洛北北淡淡地道,“多谢人皇陛下为我通脉。”
沐傲星的眉头越发皱了起来:“你这个样子,可不像是真的感谢。”
洛北北不觉地抬起头,接上他的视线:“那要怎样才算,需要我再去长跪谢恩吗?”
“你……”沐傲星一口气堵在胸口,忍不住反唇讥了一句,“父皇那又不是存心欺负你,你至于这般用这般尖酸刻薄的口气说话吗?”
“我尖酸刻薄?”洛北北不可置信地望着他。
她承认,药浴的效果是很好,等经脉全部修复之后,修炼的速度一定也会更快。但他以为那样人皇那样像对待一只蝼蚁般轻描淡写地硬摁着她的头就不是欺负吗?他以为帮她重塑经脉就能抵消一切吗?就算要考验她的心性,难道就没有别的方法吗?
这些质问几乎从洛北北的口中直接冷笑着冲出来,但最终她只是捏紧了拳头,硬生生地止住了。
是,那不是欺负,而是侮辱!
她在心中又补了一句,而且是没有选择的侮辱!就如同当初的他一样,全是根本就不会去考虑别人感觉的自私混蛋霸王,哪怕曾经架刀在她的脖子上,哪怕曾亲手掐住她的喉咙,哪怕曾毫不犹豫地推她入令人恐惧的幻境,都不会觉得自己有一分的错!都觉得错的是别人!
眼见洛北北硬生生地别开了视线,不仅浑身都散发着一种拒人千里的态度,还连眼神都不愿意再和他接触,仿佛早已变回了很久很久以前那个对他十分警戒的倔强的小女孩,自觉好不容易才找了机会出来看他的沐傲星,只觉得一颗心慢慢地冷了下去。
“你走吧,妹妹不想和你说话。”大山大声道。他和洛北北之间立了心契,对于彼此的情绪自然更容易感应,此时见妹妹硬忍着不再搭理沐傲星,哪里还忍得住,立刻赶人。
“你当我就想和她说话么?”沐傲星哪里受得了这种气,当即冷冷地笑道,“若不是为了报恩,我堂堂皇子怎么可能跟一个山村野丫头称兄道妹?”
话一出口,他自己的脸色就先变了,但随即反而还扬了一下下巴,更示鄙夷。
洛北北苍白着脸,反而重新直直地正视他:“民女本来就当不起十九殿下的一声妹妹,既然十九殿下也觉得无法忍耐了,还望十九殿下能尽快兑现诺言把万年参拿来,再把原本属于十九殿下的东西拿回去,我们之间的所有恩怨即刻立刻一笔勾销,民女自会立马告辞,从此再也不会劳烦一丝十九殿下。”
她居然用“也”字,什么意思,她还无法忍耐自己了是吧?还不会劳烦……也对,是不用劳烦他了,这边有个傻哥哥,那边还有个师兄云大哥呢!
沐傲星自行地脑补了几段之后,瞪着洛北北的眼睛几乎都要喷火了!
可偏偏洛北北还昂着头一副宁死不屈般地表情,更是气得几乎肝疼肺涨,差一点就要跳江起来狠命地摇晃一通她的脑袋,看看里头到底装着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可最终,他却是狠狠地甩了一下袖子,抛下一句“不识好歹”扭头就走,再不回头。
“姑娘,这是怎么了?你怎么和十九殿下吵嘴了?”见沐傲星走远,葛衣忙从屋里出来扶住摇摇欲坠的洛北北,“这有话可以好好说呀?”
洛北北咬着唇一声不吭,眼中却有豆大的泪珠一颗接一颗地落了下来。
“妹妹不要哭,等哥哥练好了本事,我们再回来揍他!”大山又是气的跳脚,又是慌地忙用粗糙的大手给她擦眼泪。
“我不哭,我才不哭,”洛北北用力地抹了一下眼睛,却止不住眼中的泉水汩汩地涌出来,终于索性一头撞入大山的怀中,藏住了泪脸,“大山哥哥,我想阿妈,我好想阿妈啊……”
“我也想阿妈……”大山原本也是个泪腺发达容易被勾起情绪的,她这一哭,他顿时也止不住了,兄妹俩人就这样仿佛被整个世界遗弃般地互相依靠着,一起痛哭了起来。
好好地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了?边上的葛衣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情况,劝了几声见兄妹俩都没人理她,不由头疼地看向桃玉,想从她那里寻个主意。
桃玉却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仿佛根本就无动于衷。
葛衣想了想,只好往外走。
桃玉一把拉住她,传音道:“你干嘛去?”
葛衣道:“我去告诉老王爷啊!”
“两个小孩子吵嘴吵哭了有什么好说的?”
“可这两个小孩都不是普通的小孩啊,其中一个还是陛下最宠爱的皇子呢?”
“吵哭的又不是十九殿下,你去告诉老王爷又有什么用?难不成你还要让老王爷为了她这个山野小女孩去责骂十九殿下不成?”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我觉得洛姑娘和十九殿下之间好像有什么误会,还是和老王爷说一下比较好。”
“有什么误会,明明自己只不过是山野出身,能侥幸相助过十九殿下已经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了,却偏偏还如此拿乔,自以为就如何尊贵了,竟连十九殿下都说不得一句了……”
“桃玉,虽说你是宫里头来的,可洛姑娘好歹也是老王爷的客人,不可再这样子无理。”见她说的过分,葛衣忍不住呵斥了一声。
桃玉哼了一声:“姐姐气量宽宏,愿意伺候尽管伺候去,妹妹可没拦着姐姐。”
葛衣忍着气正要和她再分辨两句,忽听一道哼声入耳:“也不知是那个不长眼地居然会派这等白长个不长脑袋的蠢货过来,葛衣,还不赶紧把这尊凤凰扔回到枝头上去?”
桃玉方才还寒霜满面架子摆得高高的,此刻一听到这个声音却顿时面色大变,立时想也不敢想地噗通一下地跪了下来,重重地连磕了三个头:“老王爷恕罪,桃玉知错了!请老王爷千万不要赶桃玉走。”
洛北北兄妹俩一直在抱头痛哭,根本不知道怎么回事,她这突然一跪一喊地,倒是打断了两人的悲意,莫名地看了过去。
素来宽宏温柔的葛衣这一次却只是叹了口气,既没有求情,也没有对洛北北兄妹解释什么,对着空气应了声“是”,就转身将洛北北从大山手里小心地扶了出来:“大山公子,洛姑娘身体还虚弱着呢,还是让姑娘回屋躺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