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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国中兴 第十节 时空的奇迹(上)

朱云天没想到,一场普通的御赐酒宴,估计银子也是皇帝掏的,且又无其他的重要大臣,脱脱竟把排场设计得如此隆重。足见其城府之深,心机之叵测。

两名仆人过来,扶着他下马之后,两扇大门突然全部打开,一直开到了极致。就像两只张开的胳膊,向他敞开了欢迎的怀抱。随后,府内响起了伊伊呀呀的奏乐声,一支十几个人的乐队吹着各种乐器鱼贯而出,排着整齐的队列,分成两排,列在了丞相府的左右。

朱云天目瞪口呆、瞠目结舌之际,府内有一个老头穿着质地上乘但颜色与样式却毫不张扬的棉袍,缓缓而出,微笑着走到了他的跟前,自我介绍说:“朱将军,老朽是本府的总管,在这个家族,已经几十年了,特代表丞相大人出来迎接,想必朱将军不会介意吧!”

这老者虽已年老,足有六十多岁的年纪,但他说话声音浑厚,不紧不慢,松驰自然,且面相慈爱,眉目沧桑,很明显是一条经验丰富的老狐狸。脱脱派他出来相迎,难免含有炫耀实力的意思——你看本相家族势力雄厚,底蕴充足,从伯父那一辈起,便在朝中为相,把持军政大权,哪是你这黄毛小子可比的?快乖乖地跟本相合作吧!

朱云天脑子转得很快,自然能在第一时间感觉到这一点,于是也淡淡地道:“小将实属年幼之辈,在朝中亦是排不上名号,能来相府喝杯水酒,已是天大的福分,哪里会有介意的想法呢!哈哈!哈哈哈!”

这小子还是老脾气不改,说到最后拉起长腔来哈哈一笑,前面那一长串的客气话,在老者听来,顿时就突然变了味儿。很像本来说得好好的,突然扬起手打了他一巴掌,让他难受异常,甘吃了一个哑巴黄连。

老管家心想,这小子油腔滑调,没一点正经,不是个正派人物啊,真不知丞相为何看上了这种胎毛还没褪净的小人!

哎……他一声苍老无奈的叹息,把朱云天和徐达领进了内府。

穿过长长的一段石径,绕过前面处理正常的大堂与旁侧的书房等屋,又拐过一个小型的校阅场和摔跤场,便到了丞相府的后院,脱脱日常起居的地方。朱云天一直对比着相府与太平府的区别,比来比去,最后只能得出一个结论:虽说贺惟一也做过丞相,但跟脱脱这种纯种的蒙古贵族比起来,不管是在宅地面积,还是布置搭建的档次上,都不亚于天壤之别。这也反映了蒙古人在元朝至高无上的地位。

朱云天本以为进了后院的小门,便可直达客厅,坐下吃饭,但他妈的又碰上了一道斜度达到四十度的石坡,足有三米多高。气喘吁吁的爬了上去,又是一道犹如九曲弯肠的走廊。这走廊的尽头,才真正到了后府的宅门。

老管家倒是心不跳气不喘,走得怡然自得,向在停了下来,还是那副固定好的微笑,指了指里面,说:“小将军,请进吧。”

从门里出来两名垂眉低首的丫环,准备为他引路。

朱云天苦笑:“我还以为要走到天黑呢,丞相住得可真够深的,怕是府内的下人们,也常会迷路吧。”

老管家点头同意:“新来的下人们,需有老仆们领着,先熟识地形,门路,各处的院落,还要用心记下了,否则走错了地方,误入禁地,怕是谁也救不了他。”

朱云天心想,这话听着怎么像是在警告大爷我呢?你丫该死的老东西什么意思!我他妈一脚踹死你!

徐达亦是冷冷地盯着这个老管家,面无表情,说不清楚是热还是冷,简直就是一张零度的脸。老管家这一路上,对朱云天这个猥琐小人倒是完全不放在眼里,但对徐达,却一点都不敢小瞧,一直不敢正瞧看这年轻的随从,就是因为徐达这双毫无情感的眼睛,甚是吓人。

“呵呵,朱将军果然没有食言呀,能到我这陋室来坐客,真是本相的荣幸呀,荣幸!来,快快坐下!”

客厅里,脱脱从太师椅上起身欢迎,眯着眼睛,把脸都笑成了一团白面,那把胡子也跟着狂颤不已。尽管一看就知道是假笑,但朱云天还是陪着他干笑了几声,表示自己同样是荣幸之至。而且他心中还是浮上了同一个问题:为什么中国人总是这么虚伪,如此豪华的一座宅院,怕是除了皇宫之外,天下再也没有哪家府弟比得你这相府,你还在这里嚷着是什么“陋室”,真是……丫我听了都替你害羞啊,老东西!

“这位是?”脱脱突然眼望徐达。除了朱云天,脱脱对他的手下们也是兴趣颇高,很有必要了解一番。

朱云天介绍道:“这是我辖区下属的小将徐达,官居都尉一职,来,见过丞相。”

徐达被逼良为娼似地跪下,给脱脱磕了个头。他老大不情愿,站起来时,一脸不高兴,只不过掩饰得很好,并未把这种情绪表露得过于明显,所以脱脱并没有注意,而是很惊奇地道:“徐达……是不是那个在睢宁大战彭早住杀敌十几万的徐达小将军?”

徐达谦虚地垂头道:“正是臣将!”

脱脱早听说他智勇双全,今日见了,果然是一表人才,而且说话行事不卑不亢,很有大将风度,不由赞道:“真是一位才貌双全的难得之才呀,来人,赐徐将军座,同席饮酒!”

三个人说话的当儿,厅里的饭桌已经摆好。在仆人的引领下,三人分宾主坐下,脱脱坐在正中间,朱云天与徐达分居左右。见桌旁还有一个座位,朱云天奇道:“丞相大人还有贵客?”

脱脱笑道:“哪是贵客,此人将来可是你的同僚战友也!古察将军,快快进来吧。”

古察帖木儿?朱云天还没回过神来,门外已进来一人,正是禁卫军参将古察,他方方的圆脸上此时布满了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在没有丝毫心理准备的情况下,突然收到了丞相的邀请,来参加这场本不属于他的宴席,确实令他心中困惑,不知丞相心里在想什么。

“参见丞相,见过朱将军!”古察恭敬地行了礼,坐在那张空位上。

脱脱道:“朱将军呀,皇上已经下令,将江浙境内三十万蒙军归你调配,掌管,兵力增加了,将官也要随着拨派,我看古察将军深有能力,又欲到前线征战久矣,故今日请来,与你同席而饮,不日便让他启程,先行前往江浙,你看如何?”

他一双老眼微微闪动,似笑非笑地望着朱云天,早已是胸有成竹。

朱云天大有上当受骗的感觉,这古察帖木儿虽说喜好金银珠宝,是个典型的财鬼。但他长年担任皇室的禁卫军将军,对皇帝的忠心一定是不可怀疑的,否则也不会被脱脱看上。这样的一个人被派到自己身边,掌管蒙军,不亚于在自己的心脏部位安了一颗定时炸弹。

但他无法拒绝脱脱的这个安排,只能干笑一声:“丞相真是心细如发,替小将想得极是周到。”又对古察道,“今后还请古察将军多多帮助了,江浙战事很多,急需蒙军担起重要的责任啊。”

他把丑话说到了前面,让你去是打仗的,不是他妈监视我的,所以,你最好做足上战场的准备。

古察岂能听不出这弦外之音,尴尬地应道:“朱将军所言甚是,为国效力,马革裹尸,乃是军人的天职,属下一定全力听从将军调派,剿灭反贼。”他主动示弱,把自己分配到了属下这个角色上,不失为聪明的表现。

脱脱在旁观察着两人的对话与表情,心中直乐:你们俩就到濠州那块乱七八糟的地方斗去吧,这样,本相可他妈就省心多了。

——谁说丞相不能说脏话!

“朱将军呀,皇上命本相为你寻一门亲事,这事儿我已操办了一年多,今日你既有空到我府中做客……罢了罢了,我便让你见见我那心肝宝贝……”脸上还露出了极为不舍的表情,“来人呀,去把德宁公主叫来,就说有要客在此,为父让她来斟酒一杯。”

门外有丫环应了一声,便即去相请。

德宁公主?没听说过。朱云天的小算盘又开始噼里啪啦的敲,听上去,像是脱脱的宝贝女儿——天,脱脱都这么老了,他的女儿不会早已经人老珠黄了吧?莫非他家有丑女,无人敢要,只好借这个赐婚的名义,把她强行推给本帅哥,让她恶心我一辈子,变相地折磨我?

555555555……未来的老婆还没现身,小色狼的心倒是先痛哭起来,不过,只瞎琢磨了一杯茶的功夫,他盯着门外的眼睛就突然呆住了,眼神发着奇异的光芒,全身都像是被一道铁链固定住,无法动弹。

他的整个人都像是个智力不全四脚残缺的傻子,望着院子里那位正在丫环的陪侍下轻步走来的德宁公主。

这不是卢小欣吗?

卢小欣,谢天谢地,你还没死!

只是,你怎么会在这儿,还成了当朝一品大丞相、行枢密使、监察使等诸多重要职务的重臣脱脱的女儿?

这一瞬间,他的脑海闪过了太多太多的念头,有太多太多复杂的感想,只是最后都汇成了一句话——他很想扑上去,捉住她的手,问一句:你是卢小欣吗?

但是现在的时间和场合都不允许他这样做。还未等他说话,德宁公主蓝朵儿已经进门,站到了脱脱的身旁,闪着一双灵活的大眼睛,给父亲请安:“父亲大人,您有何吩咐?”

脱脱笑呵呵地道:“今日贵客在堂,你且替为父斟上一杯水酒,去吧。”他指了指朱云天,话语中暧昧异常,显然对于赐婚之事,早就对她有过交待。所谓的斟酒,不过是让她亲眼看一看,这个未来郎君可否满意,走一步可有可无的形式而已。

蓝朵儿很听话地点点头,端起酒壶,绕过徐达,便走到朱云天的身边,略显秀气的脸蛋浮起了一抹害羞的红晕,低着头道:“朱将军,请……”

朱云天却是忘了拿起酒杯,坐在原地,盯着蓝朵儿的脸,喃喃地道:“这位小姐……便是……德宁公主?”

听到他的声音,德宁公主蓝朵儿突然全身一怔,端着酒壶的手猛的一抖,原来低着的头愣愣地抬了起来,直望朱云天的脸上看来。

霎那间,她似乎惊呆了,“啊”的一声惊呼,像是见了什么妖魔鬼怪,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洁白的玉指稍一松动,酒壶砰然而落,砸到了朱云天的膝盖上。酒水洒了他一身,朱云天躲避之余,桌上的一盘菜被他无意中扫落,亦是全都泼到了他的身上。

这一幕意外的场景出乎脱脱的预料,没想到女儿见了未来的老公竟是如此激动和惊慌,看来还是羞怯呀。

他赶紧起身,假情假意地向朱云天致歉:“朱将军,小女无知,不通礼数,还望你不要放在心上,来人,快替朱将军拿手帕来!哎呀,你看,朱将军的衣服都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