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喝酒，左央觉得自己可能还不如韩静安，更别提惠星，当时在乔师傅家喝酒的时候，左央就已经感觉到了浓浓的自卑，被两个女孩儿灌得死去活来，如今看到程一蠡推杯换盏，左央简直觉得眼晕，要不是程一蠡不停给他使眼色或者打岔转移注意力，左央恐怕早已经醉到桌子底下去了。
“失陪一下！”程一蠡站起身，摇摇晃晃，差点儿拽翻桌布，左央一看他这情况，连忙起身跟出去。
会所包厢里都有洗手间，左央记得程一蠡当时定包厢的时候却特意找了个没有洗手间的，他说方便说话。
“说不准会不会有什么需要出来商量一下的情况，”程一蠡像个老手，“有备无患！”
而此时左央扶着程一蠡刚出包厢，门还没关上，就忍不住哼了一声，“你这酒量行不行？就这样还……”左央是能错过嘲笑程一蠡机会的人？压低声音道：“有备无患？”
程一蠡连话都说不利索，就是呵呵地傻笑，谁知刚转过走廊，他就把左央撇开，拌蒜得步子也一下走稳了。
“呀？”左央有点儿没看懂，“装的？”
程一蠡努嘴往后面指了一下，“没辙，这两个人太能喝！饭桌上喝酒，能喝只是初级的本事，更重要的是学会装醉，还要知道自己该在什么时候装出来几分醉！”
这本事在于自己不能喝醉，但要想办法让对方醉，左央不理解，“这也太难了吧？我不喝，还得想办法让别人喝？”
“你看到我喝多了，开心吗？”
“当然不！咱俩是一伙的，看到你喝醉了我有什么高兴的？”
“真的吗？”
程一蠡似笑非笑，一脸审视的意味，左央只好支支吾吾道：“行吧，我承认总行了吧！”
人都喜欢看别人喝醉，尤其是男人和男人之间，别人喝醉了，就证明他的酒量不如自己，这是男人天生的战斗欲和征服欲，甭管是酒量还是别的什么，只要自己比对方高一点，就会开心。
“开心了就会放松，就会放下警惕，所以，珍惜我们现在的年纪！”程一蠡告诉左央，当然了，这话也是他爸告诉他的，“你虽然不是我儿子，但这话我也传授给你！我们现在是最好的年纪，最适合示弱，低别人三分也不丢人，就算低三下四，那也只是礼貌。总之，要让对方觉得他们比我们强，方方面面，这样他们才会放下戒备。就比如你刚才就犯了忌讳！”
左央没听懂，正听到兴头上，完全忘了程一蠡刚才在嘴上占他便宜的事儿，瞪着眼睛，“我哪儿做的不妥？”
“你跟人家洋洋洒洒介绍古建筑，这没错儿，显得你专业，但你的‘专业’要有个尺度，让人家知道你有这个能力，同时还要让人家觉得你的能力比他稍稍低一点，这才是能高高兴兴聊天的前提！”
俩人说话间已经到了洗手间，哗啦啦的声响中，左央放松下来，叹了一声，“你累不累？”
“累。”
程一蠡说的是真话，从他跟着他爸混饭局开始，没有一顿饭局是轻松的，那比左央玩专业可要难多了。
“可是没办法。”
“什么叫没办法！不还是乐意吗！”
程一蠡已经放完水，没有急着拉上拉链，一脸凝重地望着左央，“你忘了你以前经历过什么？有好的能力但是没人重视、没人让你用，明明能做更好的建筑，但是没有人脉关系，那项目就是摆在你面前，没人用你，宁可用一些能力不如你的！你是觉得不公平吧？你以为别人的专业能力不如你，但你看到你自己的弱点了吗？你就是不如别人会社交，不懂怎么让更多的人看到你的能力，更不懂怎么才能让别人甘心情愿想帮你！没有人能活得单枪匹马，别人的能力就像你的补给包，只有聚集更多的能量，才能做更多的事儿，就比如，那些你想做的项目！”
“可是……”
“没什么可是，你觉得你行，那只是你自己的事儿，在别人看来就是一文不值！”程一蠡的语气特别硬，脸上的神色更硬，见左央一脸怒气冲冲好像要扑上来咬他时，程一蠡反倒突然一笑。
“你笑什么？”
“看到了吗？想想我刚才说的这番话，其实都是为了你好，对吧？”
左央眼珠转了转，嘴上实在不想承认，但心里仔细想想，好像还确实是这么回事儿。
“但你听我说话的语气，再好的话，说出来的语气不对，对方依然不想听，更别说感激你的劝说和帮助，人家只会记恨你说的话太难听！”
“那合着你的意思是，我以前在项目上给人家提意见总被驳回，就是因为他们听不得忠言逆耳？现在还有那么傻的人？良药苦口的道理都……”左央本来是想反驳程一蠡，但说到一半儿，他也想通了，还真是，难怪程一蠡要亲自演示一遍，让自己亲自感同身受，他回想着程一蠡刚才说的话，以及自己听到这些话的反应，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没错儿。
大道理人人都懂，但再有用的道理，往往抵不过人性，所以，成功的人那么凤毛麟角，因为能够撇开情绪和人性只看真理的人，实在少之又少。
短短的一瞬间，几句话的功夫，左央觉得自己的心好像突然软了，心思活动了，他明白了程一蠡的道理，也好像终于放下了这么多年的执拗。
刚才进会所的时候，左央一直认为自己这辈子都不想再参加这种饭局，但现在，他的想法突然变了，或许就像程一蠡说的，如果他还想用自己的能力做好更多事情，必须要看清现实，在看到能力不如自己的人做到自己做不了的事情时，不是怨天尤人，而是看清楚对方那些“隐形”的能力，别再只抱着自己拥有的硬实力，否定别人的社交能力，还要阿q地嘲笑别人投机取巧。
看样子……左央深吸了口气，恍然意识到这饭局就是战场，而他已经做好了迎战的准备，看来是时候离开舒适圈了！
而旁边的程一蠡也是一脸备战的样子，轻声道：“走吧，回去还有一场硬仗！”
“咱就装醉呗！你刚才不是说了吗……”
“装醉不是目的，”程一蠡的语气万分严肃，“你没发现我旁敲侧击半天，赵总都不愿意正面回应是否愿意给我们投资吗？准备好了，硬仗现在才开始！”